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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母亲的纪念品(1)


  总想遗忘沉痛的昨天,
  无奈回忆却不经意间闯进心房;
  美丽的鲜花,动听的声响,
  还有清风、海洋,
  每一种回忆都会让我痛彻心肠,
  忧伤的锁链无情地把我们捆绑,
  而它们却无意间触及这神秘的电网。

  ——《恰尔德·哈洛德游记》第四章

  烈格雷先生的起居室是庄园里最大最宽敞的长方形房子,房子里面装有一个大型的壁炉。放眼望去,墙壁上原先贴的墙纸已经发霉破烂,污渍斑斑,间或你能看见一些精美残缺的图案,展现出它原先不凡的价值。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一种难闻的气味,那是常年累月不开窗户,空气不流通引发的潮湿、灰尘和霉烂的气息。墙纸早已褪去先前的色彩,上面到处散布着啤酒和葡萄酒的污点,有些地方还能发现用粉笔记下的议事章程,间或还有记得很长的阿拉伯数字点缀其间。壁炉里放着一个装满烧红木炭的火盆。尽管还未到冰封雪冻的天气,每到傍晚时分,这间大屋子里总是有一股让人难以消受的寒意,它需要用炭火取暖。而且,烈格雷也喜欢在晚间抽上两支雪茄,烧一壶开水暖酒,他需要一个有炭火的地方。明亮的炭火映出了房间里阴暗的一面——那里到处横七竖八地堆放着马鞍、马笼头、各种马具、马鞭和外套,显得乱七八糟。前面我们提到的那几条凶恶的猎狗,这时候也安静地躺在地上,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憩所。

  烈格雷正在为自己调酒,他一边往缺了道口子的大瓶子里装水,一边发着牢骚用平底玻璃杯装酒。

  “唉!桑博,该死的家伙,尽在新手间给我挑毛病!那个汤姆没一个礼拜休养根本下不了床,更别说能在这农忙季节下地干活了。”

  “你说得对极了,可不是吗?”这是卡西的声音,她趁他自言自语的时候,便悄悄地溜到了他的椅子背后。

  “嘿!你这个臭婆娘,你到底还是想着回来了!”

  “是的,我又回来了,但我还是先前那样,想怎样干就怎样干。”她冷冷地回答。

  “哼!你这个臭娘们,你竟敢撒谎。我可告诉你:要是你胆敢不听我的话,凭自己喜好干事,我就把你送到奴隶们那儿,让你跟他们住一块过苦日子,一块下地干活。”

  “那最好不过了!”卡西说,“我宁愿睡在最破最脏的地方,也不愿跟你这恶棍在一块,听从你的指挥。”

  “是吗?但你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被我掌握着。”他回头对那女人狰狞地一笑,“来,小乖乖。我就喜欢你这牛脾气。过来,坐到我的大腿上来。”他攥紧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拖,恶毒地说道。

  “放手,西蒙·烈格雷,你给我放手!”那女人尖叫道,瞪着那双敏锐的大眼睛。眼睛里闪烁着狂野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西蒙,你会怕我的,我可是有妖魔缠身,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她厉声地警告道。

  她趴在他耳朵边,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但他听后不禁浑身一抖。

  “卡西,为什么你现在还不能做我的朋友呢?我完全相信你被鬼魂缠住了!”烈格雷下意识地把她推开,怒吼道,“滚,你马上滚出去。”

  “要我回到从前?”她痛苦地呻吟着,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令她不堪回首的往事。

  女人是柔弱的,但一位身体强健,充满仇恨的女人很可能会征服世界上的男人,哪怕是最凶残的一类,烈格雷在卡西身上能感觉到这种影响。最近,在她被迫下地干活以后,她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难驯了,有时候几乎接近疯狂。为此,烈格雷对她颇有几分畏惧心理,愚昧无知的人对疯子总有一种恐惧和害怕的感觉,烈格雷也跟他们完全一样。在他把娇柔、年轻美貌的埃米琳带回庄园的时候,卡西那颗残留女性温情的心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了,盛怒之下,她站到那女孩的一边,同烈格雷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烈格雷生气了,他警告道,如果她再这样无休止地闹下去的话,就罚她到地里干活。但她对此毫不在乎,第二天她果真去地里干了一整天的活,以此来骄傲地宣称她对他的威胁是多么地不屑一顾。

  一整天,烈格雷都在忧心忡忡。他无法抹去卡西在他脑海中的阴影,卡西对他的影响力是无可否认的,所以在她把篮子递上过秤时,他从心里面希望她会做出让步,因此他用既想和好又略带轻蔑的口气对她说话,但她却丝毫没有要与他重新修好的意思,她的语气依旧生硬而尖锐。

  卡西跟着烈格雷进了屋,汤姆遭到残暴的虐待令她怒火中烧。她决定要谴责他的罪行,为汤姆讨回公道。

  “卡西,我希望你能端庄,懂礼些。”烈格雷说。

  “噢!是吗?你竟然还知道‘懂礼’两个字,你是怎么对待那些农奴的呢?你心里面最明白。我真想不通,你竟会因自己的鬼脾气而在最忙的时候打伤汤姆——一个最能干的人。”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难过,”烈格雷反驳道,“我并不希望过分伤害他,那家伙也太放肆了,他竟敢当着大家的面对我谈什么仁慈道德,还表他的鬼决心,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好好教训一顿吗?”

  “我认为,你驯服不了他,即使你再对他狠狠地揍上一顿。”

  “我驯服不了他?”烈格雷大发雷霆地吼道,“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撑到几时,除非他是没有感觉的金刚做的,我还从没碰到过我征服不了的黑鬼呢!只要他有一天不屈服,我就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碰巧这时,桑博推门走了进来。他奴颜媚笑地向烈格雷鞠了一躬,把一个小纸包呈了上去。

  “喂,死鬼,里面包着什么呀?”烈格雷发问道。

  “小心点!主人,这东西有魔法呢!”

  “你说什么?”

  “这是黑奴们的护身符,听说是从巫婆那儿求来的,每当他们挨打的时候,只要把它挂在脖子上他们就感觉不到痛了。”

  烈格雷胆颤心凉地慢慢揭开纸包,他像所有残暴作恶不敬神灵的人一样相信迷信。

  纸包打开了,呈现在烈格雷眼前的是一块银元和一绺长长的闪闪发光的金色卷发。那头发好像接受了命令似的,很自然地缠住了他的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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