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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他朝后仰了仰,伸开双腿,喝了口冰茶,展开身边的报纸,翻到广告专版,聚精会神地看起上面的旧车广告来,忘记了身边的嘈杂,忘记了那个日本人,忘记了那群病人开的玩笑,以及嘲笑,叫骂。就在这时,两个人出现在医院后面一片浓密的松林中。

  他们穿着阿拉伯长袍,口袋里装着颐由联合国难民救济组织盖过钢印的难民卡。

  医院里面,情况确实是一塌糊涂。气氛几乎达到了白热化,两名自愿医生尚未露面,病人们提前半小时进来,而且严重超员,走廊上都挤满了病人,他们或站着,或坐着,有的倚靠在柱子上,有的在聊天,有的则焦躁不安地四处游走。

  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病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味。

  纳哈姆·施姆茨机敏的眼睛注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病人。贴在上嘴唇上的那撇假胡子今他感到很难受,活像一块亚麻布。他浑身上下汗淋淋的,真好似大病了一常惟一使他感到快活的就是还留在头脑中的爱娃清晰的笑容。

  他将她从海得沙接回家,让她吃了些东西,又和她亲热了四个小时才睡觉,他知道她一夜没睡,一直守着身旁的电话,可怜的老家伙,正处在死亡的边缘,她一直想回到医院,回到他身边,生怕他没人照顾,孤零零地撒手人寰。

  然而,当施姆茨五点钟起床,穿上这套阿拉伯服装的时候,她的嘴角还是不经意流露出了一些留恋的神情。没办法,他当时感到很饱歉。

  达奥得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摸不关心,这个阿拉伯人站在大厅当中,和其他人混在一起,一副漠然的神情,偶尔用眼神和施姆茨交流一下,只见他馒馒地,慢慢地向后退去,终于退到了资料室门前,他等待着施姆茨的信号,施姆茨一做暗示,他就马上动这种动作是很隐蔽的,如果你不认真观察,你几乎发现不了,手在背后忙着撬锁,面神色却一片镇静。

  这类事情应当将阿拉伯人难不倒,施姆茨认为,如果他们可以信赖,完全可以成为伟大的侦探。

  在这里,他是个阿拉伯人,他完全被阿拉伯人包围着,除了1948年在集中营值班,他从来没和这么多的阿拉伯人呆在一起。

  如果他们知道他是谁,他可能会被撕成碑片。早上他穿上这套阿拉伯服装后在镜子中照了一下,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和一个真正的阿拉伯人没有什么差别。

  有人点燃了香烟,其他许多人也纷纷效仿。身旁的一个小伙子碰了他一下问他是否也有。这群人,完全没将美国护士凯瑟迪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她已经两次出来要求大家别捆烟。

  “有烟吗?”这个小伙子又碰了他一下,重复道。

  “别再抽了。”施姆茨用阿拉伯语答道。

  凯瑟迪小姐又来到大厅上,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个跋子挂着拐杖应着,蹒跚着跟着她走了过去。

  施姆茨注视着这个女的扶着那个跛子走向检查室,这女的胸脯平平的,臀部也不丰满,整个人似乎就是个干核桃,这种类型的女人可能只有像阿比亚迪那样风流好色的阿拉伯酋长才用来当作发泄性欲的对象。

  几分钟之后,酋长本人从另一间检查室走了出来,长长的医生工作服穿得很整齐,他用轻蔑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面前的这群乌合之众,晃动了一下手腕,所戴的金表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处在这群人当中,酋长大人确实是鹤立鸡群。施姆茨对这佼大人是有所了解的。他跟着阿比亚迪穿过大厅,直到他走进资料室。达奥得已从门前移开了,坐在地上正在装睡。

  阿比亚迪用一把钥匙打开了资料室的门。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他在这里究竟干些什么?为什么不在艾玛拉或东耶路撤冷的豪华街道上租一套办公室?只要他把心思用在那些大土地所有者或是富裕的游客身上,他肯定可以赚大把大把的钞票。而他却在这里和这群贫民混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对阿比亚迪的调查表明他是个不断调换胃口的花花公子,他根本不属于那种行善的人,如果他有什么善行,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他另有图谋。

  丹尼尔的观点是,那个屠夫肯定心理上有问题,并带有偏激的种族主义思想,企图在犹太人和阿拉伯人之间挑起争端。施姆茨不能肯定丹尼尔的观点是否正确,如果真是这样,似乎只证明了他自己的观点:阿比亚迪是一个最狂热的种族主义者,他极有可能就是屠夫。对于这一点,他在昨天晚上的全体人员都参加了的会议上讲了很多,但没人同意,也没人反对。

  但他认为自己的观点没错,只要看看他在美国时的劣迹,就肯定没错。

  “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纳哈姆。”丹尼尔提醒他,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你怎么知道?”

  “在我们的初始调查中,从出入境签证的记录上可以证实这一点。”

  十年以前,这太遥远了。

  但施姆茨并不打算轻易地放过这小子,在底特律读大学之前,阿比亚迪住在阿曼,就读于一所昂贵的私人学校,胡塞尼的孩子就是上的这所学校。家境是如此的富裕,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他能以一名游客的身份,持着约旦护照,轻易地往返于约旦和美国之间,在他返回以色列之前的任何旅行活动也肯定不会反映在他的档案上。

  然而,美国移民局应当有这些人的记录。丹尼尔曾同意和他们取得联系,也许会获得一些很有价值的情况,但这少说也要花费数局,乃至数月的时间。

  然而,在纳哈姆·施姆茨看来,整个案件和阿比亚迪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丹尼尔等人如此将其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实在不应该。

  不管怎样,没有理由要对发生在万里之遥的美国本士上的凶杀案发生如此浓厚的兴趣。也许这种相似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强烈的性心理变态可能使这些人在残酷的杀害年轻的女性时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尽管丹尼尔的黑皮肤朋友曾说这些案件是如此地相似,绝不可能仅仅是巧合。但是,虽然一名美国侦探对发生在他自己国家的凶杀案的情况肯定比自己了解的多得多,但他也仅仅只是推论,是假设,没有铁证如山,这事情还很难说。

  阿比亚迪走出资料室,手中拿着几份图表,从达奥得身边走过,他撅了下嘴,露出一副厌恶的神色。

  瞧瞧他选中的女人:那位凯瑟迪小姐实在是太瘦,没有一点肉感——似乎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尤其是对于像阿比亚迪这样富有的花花公子来说。

  多么奇怪的一对!也许两人同时与此案有关。相同的种族主义倾向使他们走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杀人组织。有人帮助将受害者的尸体搬进搬出洞穴,在外面观望,给尸体擦洗,整个解剖过程就将容易得多。

  有一个女性合作伙伴,将使整个谋杀变得容易,女人之间容易产生信任感,尤其是一个做善举的穿白大褂的女人,当她轻柔地说:“放松些,这针药会让你感觉好些……”一切的一切,都将变得很容易。

  信任感……也许是这位穿白大褂的凯瑟迪小组亲手杀死了最初的两个美国人——一个性变态的女人。怎么不可能?于是,四年之后,阿比亚迪来到了美国,在哈帕医院遇见了她,他们两人发现彼此有共同的兴趣,于是便组织了一个杀人惧乐部。

  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潭,但事情尚未露出真相,就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无论如何,应当多考虑一些情况。

  那个瑞士老护士,凯瑟琳·霍瑟,走了出来,她走到走廊的中央叫了个人的名字,但她的声音太小,没有人听见她说什么。

  “安静!”阿比亚迪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命令道,他刚要进入检查室的,又转过身来。

  大厅里的人都静了下来。

  阿比亚迪怒视着他们,环视了一圈,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那个护士说道:“你再念一遍名字,霍瑟。”

  这个老护士重复了一遍,一个病人座了声,然后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阿比亚迪推开门走了进去。

  施姆茨用肘腕靠着墙站立着,等待着时机。旁边那个向他要烟的哥们不知从哪里弄了根姻正在吞云吐雾。大厅那边达奥得正和一个眼上有疤的小伙子在交谈。

  另外两名医生——上了年纪的阿拉伯人达罗沙和加拿大人卡特,从一个房间走了出来,他们搀着一个阿拉伯人。这个阿拉伯人将手臂放在他们的肩上,在他们的搀扶下一路一路地走着。

  多么动人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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