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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上百只。也可能有上千只。”

  达罗沙脸上现出怒容,轻轻地放下那只胳膊,把听诊器的两头插在耳朵里,把圆盘的那一端放在病人仍然穿着衣服的胸口上,听了一会,又把听诊器取了下来。他再次抬着那只胳膊说:“这太恶劣了,太恶劣了。”他严峻地盯着他的病人,而那个男人只是虚弱地笑了一下。

  “好吧,我会给你打一针,抵抗住感染,再给你开点药。每天吃两次,吃十天,然后再来让我检查一下,如果没有好转,我就得割开它,把脓血抽出来,那会非常疼。你明白吗?”

  “明白,医生。”

  “把那些药全吃完,你明白吗?”

  “明白,医生。”

  “你多长时间吃一次?”

  “每天吃两次,医生。”

  “吃多久?”

  “十天。”

  “翻过身去,冲着门。”

  达罗沙从柜子里取出一支皮下注射器,按照应有的程序装入药剂,检查一下,吹出气泡,解开病人的裤子腰带。他那腰带松松垮垮,几乎用不着解。他对准了针头,把它插进病人的臀部中去,男人由于刺痛而眨了一下眼,微笑地看着丹尼尔和布尔德温。

  “走吧,第二检查室中的护士会给你药的。”

  “谢谢你,医生。”

  病人走后,达罗沙走出房间站在过道里,点燃了一根罗斯曼烟。丹尼尔的存在似乎并没有烦他,当布尔德温介绍他是个警察时,他也只是点点头,好像他早料到了这次会面。

  “我还有几件事要查看一下,”布尔德温退开一步说,“几分钟以后就回来,好吗?”

  美国人眼中有种鬼鬼祟祟的紧张,丹尼尔很想知道他要干什么。警告其他人过一会有人要提审他们吗?偷偷地喝点酒?还是去和玛依拉调情?

  “好吧。”他说,看着布尔德温大步地走过过道,然后转过身来对着达罗沙,他吸烟的急切样让人以为这是他的最后一根烟了。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医生问。丹尼尔以为得用阿拉伯语交谈,但是他的希伯来语完美之极。

  “在医院附近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罪行,医生,我在查问医院的工作人员,看看是否发生过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达罗沙仍然不动声色:“哪一类的不正常情况?”

  “看到的,听到的,任何非同寻常的事。”

  “我看到、听到警车了,其它就没有了。”

  “你整夜都在这儿吗?”

  “是的。”

  “你几点上床睡觉的?”

  “将近十二点。”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七点。”

  “你多久在这儿住一次,医生?”

  “那得看我的日程安排。如果我完成任务时已经很晚了,而且我太累,没法开车的话,我就在这儿过夜。”

  “你说的‘任务’是指病人吗?”

  “或者其他事情。比方说,昨天,我一整天都在哈达萨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讨论儿童急症问题——过敏症,窒息症。我下午要看的病人延迟到了晚上,直到十一点才看完。”

  “其他医生也参加学术讨论会了吗?像卡特医生和阿比亚迪医生?”

  “卡特医生参加了,阿比亚迪医生没去。”

  “他留在这儿?”

  “我不知道。“达罗沙把香烟放到唇边,吸进一大口,烟灰又加长了一毫米左右。

  “你住在拉马拉。”

  “没错。”

  “齐亚·海亚伯也从那儿来?”

  他点点头,烟灰掉了下来。

  “你对他了解得多吗?”

  “我们两家是世交。他的祖父为我祖父工作,他父亲又为我父亲工作。”

  “他们做什么工作?”

  “我们家拥有许多果园。他们在园子里干活。”

  “那种关系还存在吗?”

  达罗沙摇摇头:“我是我父亲的独子。他去世以后我决定学医,果园租给了另一家人,他们不再需要齐亚了。那时我已经走了,正在美国学医,否则我会干涉的。结果他在加油站找了一份兼职工作。”

  “直到另一次家族交易又把他赶了出来。”

  “是的。”

  “他和他的家人真是很艰难。”

  “对他的确如此。他没有家人。三十年前他的父母和妹妹就都已死于结核病。他的三个兄弟都应征人伍,参加了阿拉伯兵团,1967年时都死了。”

  “他也打仗了?”

  “是的。他被俘虏了。”

  “他有妻子和儿女吗?”

  “没有。”

  丹尼尔发觉他对看门人的兴趣更大了。因为达罗沙描绘出的是一个长期失败的人,一直受到命运的诅咒。为什么海亚伯难以在一个岗位上做下去呢?还有,他的单身汉身份在阿拉伯人中鲜为人知,而他却不去讨老婆呢?这里面包含着社会问题,要么那种受压迫、被孤立的生活会使人变得自怨自艾,要么那种愤恨有时就会转化成暴力行为。

  他需要更多地了解看门人的内心活动,但他感到直接提问会让达罗沙产生抵触情绪。所以他采用了间接的办法,说:“海亚伯告诉我他有头痛病,是你为他进行治疗的吗?”

  “不妨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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