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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2)


  “还有,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不准设吐烟渣的痰盂,听清楚了没有?”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点点头,虽然她从没听过那种玩意儿。在爱尔兰,烟草是填在烟斗中抽的,不是用来嚼的。

  “很好,”斯佳丽说。“我们这就去瞧瞧你最关心的厨房,一定在另一边。”

  “这么多路你走得动吗?”费茨帕特里克太太问。

  “走不动也得走,该做的事,就得做完。”斯佳丽说。对她的脚和背部来说,走路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但还是得走。房子的情况令她吃惊,六个星期怎么可能整理得完?总之,非得如期完成不可!孩子一定要在大公馆里出生。

  “好极了!”这是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对厨房的评语。幽深的房间有两层楼高,屋顶的天窗已经破了。斯佳丽心想,她见识过的舞厅,最大的也不及它的一半。对面有个几乎占了整堵墙的大烟囱。每一侧都有门通往北边那间有石槽的洗涤室和南边一间空房。“很好,厨子可以睡在这里。而那——”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往上一指,“是我所见过最明智的安排。”在厨房墙上二楼的高度上,有一道围有栏杆的廊道。“厨子房间和洗涤室上面的房间是我的。厨房女佣和厨子永远不会摸清我什么时候在监视他们。这样才会随时保持警觉。那道走廊一定跟正屋二楼相连,你也可以随时过来监督底下厨房的动静。准保他们不敢偷懒。”

  “为什么不直接进厨房察看?”

  “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向你屈膝行礼,听候吩咐,把菜都烧糊了。”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你不断提到‘他们’、女佣。那厨子做什么呢?

  我原以为只要雇个女人就可以了。”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指指宽敞的地板、墙壁和窗户。“一个女人做不了这些事。再能干的女人也不敢试。我想去看看贮藏室、洗衣室,顺便再去地下室。你要下去吗?”

  “不了。我怕那些味道,想到外面去坐坐,休息一会儿。”斯佳丽打开一扇门,眼前出现一片长满杂草的花园,她又退回厨房。另一道门则通往柱廊。她弯身坐在铺砖地板上,背靠柱子。一股浓浓的倦意猛然袭来。她压根儿没料到这房子需要整修的地方竟然这么多。从外面看来,还以为它完整无损呢!

  肚中胎儿在踢她,她心不在焉地将他的小脚或任何可能的部位按回去。“嘿!宝贝,”她喃喃道,“你对别人称你妈‘奥哈拉族长’有什么感想?我希望你牢牢记着这点。我当之无愧。”斯佳丽闭上眼睛,独自享受这分荣耀。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一面拍拭衣服上的蜘蛛网,一面走出来。“行了。”她简明扼要地说。“现在我们需要的是饱餐一顿,我们到酒馆去。”

  “酒馆?没有陪伴的淑女是不能去酒馆的。”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笑道:“那是你的酒馆啊,奥哈拉太太,你高兴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是奥哈拉族长。”

  斯佳丽反复咀嚼她的话。这里不是查尔斯顿,也不是亚特兰大。

  去酒馆有何不可?那地方的地板有一半不都是她钉的吗?大家不是都说酒馆老板娘肯尼迪太太做的肉饼,酥得入口即溶吗?

  现在常常下雨,不是短暂的阵雨,也不是斯佳丽已经习惯的那种蒙蒙细雨,而是一下三四个小时的真正倾盆大雨。农场工人在刚清理好的田里播撒斯佳丽买回来的一车车肥料时,总是抱怨土壤紧裹双脚。

  可是斯佳丽天天还强迫自己走路去大公馆监督工作进度,因为没铺石子的车道上一层烂泥,垫着她浮肿的双脚她感到舒服极了。她干脆连靴子也不穿了,只在前门里边准备一桶清水,一进门就冲洗双脚。科拉姆看了大笑。“你愈来愈爱尔兰化了,斯佳丽亲爱的,是不是跟凯思琳学的?”

  “我是跟堂兄们学的,他们从田里回来时,总是用水洗去脚上的泥。

  我想他们可能是怕踩脏弄得干干净净的地板,惹凯思琳生气。”

  “一点也不对。那是因为世世代代的爱尔兰人都这么做,女人也一样。你在泼水的时候,有没有大喊‘西泉’?”

  “别傻了!当然没有。我也没有每天晚上在门口摆一碗牛奶。我不相信我会把水泼湿什么小精灵,也不会供小精灵吃晚饭。那样做简直幼稚迷信。”

  “你这么说了。总有一天小妖怪会来找你算帐。”科拉姆紧张地打量她的床底下,又翻了翻枕头。

  斯佳丽苦笑道:“好吧!我上当了,科拉姆。小妖怪是什么东西?

  我想是小妖精的隔房堂弟吧。”

  “小妖精听到你这话不气得发抖才怪呢。小妖怪是可怕、邪恶、狡猾的怪物。他能在一瞬间让你的面霜冻结,或者让你自己的梳子把你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或是让我的脚踝发肿,我猜。那跟我经历过的恶毒事不相上下。”

  “可怜的羔羊。还要多久?”

  “大约三星期左右,我已经交代费茨帕特里克太太替我清理出一个房间,订购一张床。”

  “她还帮得上忙吧,斯佳丽?”

  她不得不承认,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的确是个好帮手。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不因她的职位而作威作福,反而律已甚严。斯佳丽经常看到她在厨房对厨房女佣亲身示范刷洗石地板和石槽。

  “可是,科拉姆,她花钱像泼水一样。为了让好厨子愿意来干活,厨房招了三个女佣来帮忙,又花了近一百英镑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炉子、各种炉具、烘炉和热水炉。而光是请人去火车站运那个东西来,就花了十英镑多。为了怕厨子不喜欢用炉灶,还特地让铁匠定制各种活动吊钩、炙叉和壁炉用的铁钩。厨子所受的恩宠比女王还多呢。”

  “可他也比女王能干多了。等你在饭厅坐下来吃一顿最可口的美食,就会明白这钱花得值得。”

  “这话是你说的。能吃到肯尼迪太太的肉饼,我已经很满足了。昨晚我吃了三块,一块给我自己,两块给我肚里的大象。哦!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可以快快乐乐过日子了……科拉姆?”他有些心不在焉,斯佳丽觉得跟他相处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在了,不过她还是得问问他。“你听说过人家叫我奥哈拉族长吗?”

  他过去以她为荣,现在更以她为傲,他认为她当之无愧。“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斯佳丽·奥哈拉。凡是认识你的人,没有一个不这么想的。你非但经受了一般弱女子无法承受,甚至男人也无法承受的打击。

  而且也从不叫苦乞怜。”科拉姆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你所做的事也像是奇迹一般,让所有这些爱尔兰人得以继续干他们的本行。还当着英国军官的面吐唾沫,嘿,听说你还把一个站在百步外的军官吓得眼睛看不见了呢!”

  “事实不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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