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外国文学 > 深宫孽海 | 上页 下页


  然而在日光浴室里,母亲的描述,使得何佛的一切都生活在我们的眼前:护城河、吊闸、中庭、大厅,还有长长的书廊。母亲经常唱些宫中游吟诗人所唱的歌,当她手抱琵琶,轻拢慢捻之际,眼神常徐徐生辉,回想葆琳家族悠忽的光辉时日。

  如今,外高祖父汤玛斯. 葆琳就葬在何佛的教堂墓地里,外婆玛丽倒不时来看我们。我们都喜欢这位外婆。有时,我们很难想象她一度曾为老国王的情妇。她并不特别漂亮,可却具有我前面提过的某种特质,并也遗传了给我,我很为此庆幸,因为这会带予我许多我想要的东西。这种特质很难解释,只可说那是一种能力,为异性难以对抗。在外婆,它显得温柔,易于折服;在我身上则不然,我工于心计,精打细算。

  后来,我们知道了那令人心酸的五月天。就在格林威治的骑射赛会上,安. 葆琳同她哥哥和几位朋友被带往钟塔,然后被判刑处决。我们也知道国王随后娶了珍.西慕尔。后来,国王唯一合法儿子爱德华诞生了。他在一五四七年登基,成为国王。

  可怜的珍.西慕尔分娩时死了,没福享受她的战果。然而那小王子保住了小命,成为国王的寄托。随后,国王又娶了安. 克蕾芙,这次婚约很快就解除了。再来则是那位倒霉的凯瑟林.郝华德。逃过霉运的只有最后一任妻子,凯瑟林.巴尔。不过据说若不是因为国王年老力衰,对女人没法再多挑剔,恐也难逃噩运;另一方面,也亏得她一直是个好看护,把缠绵病榻的国王照顾得无微不至,否则,下场八成也同凯瑟林.郝华德一样。

  新王登基后,我们进入了爱德华六世的统治时代,年仅十岁。我记得父亲回到罗德菲尔.格蕾的庄园中,对政权的转移十分满意。新国王的舅舅爱德华.西慕尔,被立为摄政王,封号是山姆塞公爵。这位全权在握的绅士是位新教徒,他将把新的信仰灌输给他年轻的外甥。

  父亲愈来愈倾向新教了。他对母亲说:国王第一位妻子所生的大女儿玛丽信旧教,如果她登上王位,将是英国最大的灾难,也可能累及诺里斯家族(即我家)的人。

  “要是那样,”父亲预言:“绞刑架上就会沾满许多好人的血迹,遍及西班牙的恐怖审讯也将蔓延到我国。所以,谢谢上天赐给我们这位国王。”

  接着,我们便跪下来祈祷。这习俗,我们总觉得我家遵行的近乎过分,父亲便谢谢上天垂顾英国,恳请继续照拂我国。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们的生活,也如同上流阶层,继续读书,求学。女孩也该有良好的教育,在这还得学琵琶和大提琴,宫廷中一有新的舞步出现,我们就得学会。父母亲要我们随时准备好,免得突然奉召进宫而措手不及。

  我们常在画廊中吟唱抒情诗,或者弹奏乐器。我们多半在十一点整在主厅用餐,如有访客,便在餐桌旁直坐到下午三点,倾听那些令我们着迷的话题。因为爱德华在位期间,正是我迅速成长的时候,庄园之外的一切,都吸引我。晚餐则在六点,而且总是丰盛,每个人的心情也有几分兴奋,因为我们从不知道哪个不速之客会突然光临。象我们这种家庭,通常门户洞开,因为父亲不希望别人认为我们小气。餐桌上,总是大块大块的牛羊肉,以及各种肉饼,配上园里摘来的香料,鹿肉和鱼肉则调着酱汁,此外,还有蜜饯、杏仁饼、姜汁面包、和糖心面包,蚕豆,若有剩菜残羹,往往有仆人解决。

  圣诞节,有许多庆祝活动,我们都穿上新衣,以演戏自娱。到了第十二夜,我们便在大蛋糕中比赛寻宝。那些日子里,我们天真的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

  当然,如果我们够聪明,便会看出隐忧的。父母亲就看得出,因此父亲才常常显得很严肃。国王身体很弱,万一他有什么变故,王位一定归给那位玛丽无疑,如此一来,就大事不妙了。惧怕的人还不只我们一家,全国最有权势的约翰. 杜雷看法就和父亲一样。他身为诺森伯兰公爵,握有大英帝国的实权,要是玛丽登基础的话,他就完了。他既不愿在监狱中打发余生,也不想尝斧刀加颈的滋味,便暗中策划着。

  我听父母亲谈过这个问题,很明白他们内心的不安。父亲是个奉公守法的人,他虽不无私心,却不能不接受舆论的观点,很可能大多数人民会说玛丽才是王位真正的继承人。这种情形很特殊,因为玛丽若是合法婚生子,伊丽沙白就不是,以前国王急着娶安.葆琳,便把玛丽的母亲亚拉冈.凯撒琳公主休掉,还宣称过去二十年的婚姻不算数。如果他同凯撒琳的婚姻为合法的,则他娶安.葆琳就违法了,安.葆琳的孩子伊丽沙白,也就成了个私生子——这种逻辑很简单。我家因为是葆琳家的亲戚,而且为了本身前途起见,当然必须相信国王的第一次婚姻不算数。可是,父亲一向很明理,所以我猜想他要坚信伊丽沙白的合法地位是不无困难的。

  他对母亲说诺森伯兰公爵一定是想立珍. 格雷为女王。因为她是亨利八世姐姐的孙女,王位当然也有她的份,可是人民必定不会接受的,何况天主教派势力强大,一定专为玛丽撑腰。难怪爱德华国王的病会让父亲那么担忧了。

  不过,父亲也不赞同诺森伯兰公爵。他既娶了葆琳家族的人,如何能不偏袒伊丽沙白公主?而且伊丽沙白是国王的女儿,当然比珍. 格雷还有优先权。不幸的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那位西班牙公主的女儿玛丽,国王的长女,顽硬的旧教徒。

  那些日子,真是战战兢兢。诺森伯兰公爵在珍. 格雷身上下了一切睹注,把她娶回家门,与他儿子基尔福.杜雷完婚。

  这便是爱德华王朝末期的政况。那时我十二岁。我们几个姐妹都喜欢仆人聊天,特别是有关我们那位出类拔萃的表亲伊丽沙白的事。谣传中的她,与母亲的描述大不相同,她不再是希腊拉丁文的学究,也不再是她那几位呆头呆脑、好吃懒做的诺里斯亲戚的模范了。

  亨利八世再婚之后,伊丽沙白被送去和她的继母凯撒琳. 巴尔同住,就在却尔西区的孀宫里。凯撒琳.巴尔另嫁给汤玛斯.西慕尔,正是全国最英俊惹眼的男士之一。

  “据说,”一位仆人告诉我们:“他对伊丽沙白公主有点意思。”

  我对这些“据说”往往兴致盎然。这些“话”当然多半是臆测之辞,也许该置之不顾的,可是我总以为那里边不无几分真相。无论如何,有人说孀宫那边的进展相当刺激,伊丽沙白同她继母的丈夫之间有暧昧,这实在有损她的身份和声誉。据说他趁她睡觉时潜入她的卧室,她又笑又嚷地逃开,那种叫嚷,不无挑逗的意味。有一次伊丽沙白穿着一袭新的丝袍在花园中漫步,他因妻子的驱策,竟拿起剪子,戏弄地将她的袍子剪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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