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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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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转身离去之时,她叫住了他,然后伸手去摸皮夹。但是他直往后缩,有些生气。 “我不要您的钱,”他毫不客气地说,“我这是为了他——因为他请我帮忙。他一直对我都很好——愿上帝保佑我!” 他的嗓子有些哽咽,她不由得抬起头来。他正用积满污垢的袖子揉着眼睛。 “我们必须开枪,”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和同伴们没有办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胡乱开枪,结果又得重来——他嘲笑我们——他说我们是一支蹩脚的行刑队——他一直对我都很好——” 屋子里静悄悄的。片刻之后,他直起身体,笨拙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离去。 她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手里拿着那张纸。随后她坐在敞开的窗户旁边读信。信是用铅笔写的,密密麻麻的,而且有几处的字迹很难辨认。但是开头的几个字十分清晰,而且是用英语写的:亲爱的吉姆:信上的字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她又失去他——又失去了他!一见到这熟悉的小名,她重又陷入丧失亲人的绝望之中。 她茫然无助地伸出双手,仿佛堆在他身上的土块压在了她的心上。 她很快就拿起了信,继续往下读: 明天日出的时候,我就会被枪决。我答应过要把一切告诉你,所以如果我要遵守我的诺言,我必须现在就动手。但是,话又说回来,你我之间没有多少解释的必要。我们总是相互理解对方,不用太多的语言,甚至在我们还是孩童的时候就是这样。 所以,你瞧,我亲爱的,你不用为了一记耳光这样的旧事而伤心欲绝。当然打得很重,但是我也承受了许多别的打击,我还是挺过来了——甚至还曾回击了几次——我还在这儿,就像我们曾经读过的那本幼儿读物 (我忘了书名)中的那条鲭鱼一样,“活得又蹦又跳,嗬!” 尽管这是我最后的一跳。还有,等到了明天早晨,“FinitalaCommedia!”[意大利语:剧终。]你我会翻译成:“杂耍表演结束了。” 我们将会感谢诸神,至少他们已经给了我们这么多的慈悲。虽然并不太多,但是还算是有点。为了这个以及所有其他的恩惠,我们衷心表示感谢! 关于明天早晨的事情,我想让你和马尔蒂尼清楚地明白,我非常快乐,非常知足,再也不能奢求命运作出更好的安排。告诉马尔蒂尼,说我捎话给他,他是一个好人,一位好同志。他会明白的。你瞧,亲爱的,我就知道那些不可自拔的人们替我们做了一件好事,替他们自己做了一件坏事。他们这么快就重新动用审讯和处决的手段,我就知道如果你们这些留下的人团结起来,给他们予猛烈的反击,你们将会见到宏业之实现。至于我嘛,我将走进院子,怀着轻松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放假回家的学童。我已经完成了我这一份工作,死刑就是我已经彻底完成了这份工作的证明。他们杀了我,因为他们害怕我,我心何求? 可是我的心里还有一个愿望。一个行将死去的人有权憧憬他的一个幻想,我的幻想就是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我对你总是那么粗暴,为何久久忘却不掉旧日的怨恨。你当然明白是为什么,我告诉你只是因为我乐意写信给你。 在你还是一个难看的小姑娘时,琼玛,我就爱你。那时你穿着方格花布连衣裙,系着一块皱巴巴的围脖,扎着一根辫子拖在身后。我仍旧爱你。你还记得那天我亲吻你的手吗?当时你可怜兮兮地求我“再也不要这样做”。 我知道那是恶作剧,但是你必须原谅这种举动。现在我又吻了这张写有你名字的信纸。所以我吻了你两次,两次都没有得到你的同意。 就这样吧。再见,我亲爱的。 信上没有署名,但是末尾写有他们小时候一起学的一首小诗: 不管我活着 还是我死去 我都是一只牛虻 快乐地飞来飞去 半个小时以后,马尔蒂尼走进了屋里。沉默寡言了半辈子,他这时却惊醒了过来。他扔掉手中的布告,一把将她抱住。 “琼玛!看在上帝的份上,这是怎么回事?不要这样哭啊——你从来都不哭!琼玛,我亲爱的!” “没什么,塞萨雷。回头我会告诉你的——我——现在说不出来。” 她匆忙把那封沾满泪水的信塞进口袋里,然后站起身来,倚着窗户把脸伸到外面。马尔蒂尼缄口不语,只是咬着胡须。 经过这么多年,他竟像学童一样失态——而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大教堂敲响了钟声。”她过了一小会儿才说,这时她已恢复了自制,并且转过身来。“肯定是有人死了。” “我就是拿来给你看的,”马尔蒂尼答道,声音如同平常一样。布告上匆忙地印着加有黑边的大字讣告: 我们敬爱的红衣主教阁下劳伦佐·蒙泰尼里大人,因心脏动脉瘤破碎而于拉文纳遽然长逝。 她迅速瞥了一眼那张布告,马尔蒂尼耸了耸肩膀,回答了她的眼睛没有提出的问题。 “夫人,你说怎么办?动脉瘤和别的致死之病都一样。”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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