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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维罗尼卡有一只会说话的窟窿眼儿,我说,这是很糟糕的事情,因为它的唯一功能似乎就是说话说得一个人不想再操了。

  而伊芙林则有一只笑嘻嘻的窟窿眼儿。她也住在楼上,只是住在另一所房子里。她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匆匆走进来,讲给我们听一个新的笑话。第一流的喜剧女演员,我一生中遇到的唯一真正有趣的女人。一切都是玩笑,包括做爱在内。我能够描述它的唯一方法是说,当她,伊芙林,激动起来,变得烦躁不安时,她就用她的窟窿眼儿进行一段口技表演。你正要让那玩艺儿溜进去的时候,夹在她两腿之间的木偶会突然发出一阵狂笑。

  同时,它会伸出手来抓你,顽皮地使劲拉你一下,按你一下。它也会唱歌,这只窟窿眼儿木偶。事实上,它的举止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海豹。

  没有什么事情比在马戏场里做爱更困难的了。一直进行训练有素的海豹表演,使她更难接近,如果用铁条把她捆起来,还不至于如此。她可以压倒世界上最“亲自”硬起来的鸡巴。用笑来压倒它。同时,它并不像人们可能会想象的那样十分丢人。

  这窟窿眼儿的笑有某种惹人喜爱的东西。整个世界似乎像一部色情电影一般展现,这电影的悲剧主题是阳痿。你可以把自己想象为一条狗,或一只鼬鼠,或一只白兔。爱情是某种附带拥有的东西,比方说,一盘鱼子酱,或天芥菜蜡模。你可以在你身上看到那位口技艺人正谈论着鱼子酱或天芥菜,但是真正的角色始终是一只鼬鼠或白兔。伊芙林一直躺在白菜地里,向先到者奉献上一片鲜绿的叶子,但是如果你动弹一下去啃吃它的话,白菜地会哄然大笑,一种欢快、水淋淋的阴道里的笑声,这是耶稣·H·基督和伊曼纽尔·普西福特·康德绝梦想不到的那种笑声,因为如果他们梦想到的话,世界就不会是今天的模样,而且,也不会有康德,不会有全能的基督。女性很少笑,但是当她们笑的时候,这就是火山爆发。当女性笑的时候,男性最好还是赶快躲到防龙卷风的掩体中去。什么东西也经受不住那种从窟窿眼儿里发出的笑声,就是钢筋水泥也经受不祝女性的笑神经一旦触动,就会笑倒鬣狗、豺狼,或野猫。例如,人们时常在暴民的私刑聚会上听到这声音。它意味着真相已经暴露,一切都在进行。它意味着她将亲自搜寻——留神你的蛋子不要被人割掉!它意味着,如果害虫到来,她将先到,带着有刺的皮带,这皮带将活剥你的皮。它意味着她不仅和张三李四睡觉,而且和霍乱、脑膜炎、麻风睡觉。它意味着她将像一匹发情的母马一般躺在圣坛上,来者不拒,包括圣灵。它意味着拥有对数知识的可怜男性花费五千年、一万年、两万年建立起来的东西,她一夜之间就将它摧毁。她把它摧毁,还要在上面撤泡尿,一旦她真的笑起来,谁也阻止不了。当我说维罗尼卡的笑可以压倒能想象到的最“亲自”硬起来的鸡巴时,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将压倒亲自的勃起,还你一个像烧红的枪管通条一般的非亲自的勃起。你也许不会同维罗尼卡走得很远,但是带着她不得不给你的东西,你却能走遍天下,这是不会有错的。一旦你来到可以听得见她的范围之内,就好像你吃了过量的斑蟊。地球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平息它,除非你用大锤砸它。

  事情一直就这样进行着,尽管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这是个人周游非个人世界,一个手里拿着把小泥铲的男人正挖一条穿过地球的隧道,以便到达地球的另一面。他想要从隧道里过去,最终找到肉的蜜月的极顶。当然,挖掘是没完没了的。我可以希望的最好事情,是呆在地球的正中心,那里周围压力最强,最均匀。我希望永远呆在那里。这给我一种绑在地狱车轮上受旋转之苦的感觉,这是一种拯救,不可完全忽视。另一方面,我是崇尚本能的那一类形而上学家:我不可能固定呆在任何地方,就是在地球正中心也不可能。找到并享受形而上学的做爱是绝对必要的,为此我将不得不登上一个全新的高原,一种由甜苜蓿和精细琢磨过的独石柱组成的平顶山,那里有老鹰和秃鹫自由地飞翔。

  有时候傍晚坐在公园里,尤其是满地废纸、食品的公园,我会看见一个人经过,一个似乎要去西藏的人,我会睁圆了眼睛注视她,希望她会突然开始飞行,因为如果她那样做,如果她开始飞行,我知道我也将能飞行,这意味着挖掘与打滚的结束。

  有时候,也许因为黄昏或其他干扰,她好像真的绕着一个拐角不断飞行。这就是说,她会突然从地面上被提升到几尺高的空间里,就像一架负荷过重的飞机;正是这种不自觉的突然提升,无论它是真的还是想象出来的,都无所谓,但它却给我以希望,给我以勇气,让我圆睁着眼睛盯着这个地方。

  有一些麦克风里面在呼唤“继续下去,不要停,坚持到底”,以及诸如此类的废话,但是为什么?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往哪儿去?从哪儿来?我会上闹钟,为的是在某一时刻起床走动,但是为什么起床走动呢?为什么竟然要起床?我用我手中的小泥铲像苦工船上的奴隶一般干活,不怀有任何得到报酬的希望。我将继续前进,挖出人类曾挖掘过的最深的窟窿。另一方面,如果我真的要到地球另一面去,扔掉泥铲,登上飞往中国的飞机,不是简单得多吗?但是身体服从思想。对身体来说最简单的事情,对于思想来说总不是那么简单。尤其困难、尤其麻烦的时刻,是在这两者开始背道而驰的时候。

  用泥铲干活是至福:它使思想完全自由,而且这两者又绝无丝毫分开的危险。如果那只雌性动物突然快乐地呻吟起来,如果那只雌性动物突然快活地歇斯底里大发作起来,嘴巴像旧鞋带那样乱动,胸口呼哧呼哧,肋骨吱嘎作响,如果那个女鸡奸者突然因快乐和过度激愤而垮倒在地,正好在这个时候,一秒钟也不差,期望中的高原将在眼前起伏,就像一条船从雾中出现。可以做的事情就只是将星条旗插到上面去,并以山姆大叔以及一切神圣者的名义要求它的主权。这些不幸事件如此经常发生,以致不可能不相信一个被称之为做爱的王国的存在,因为这是可以给这个玉国的唯一名称,然而它又不仅仅是做爱,通过做爱,人们只是开始接近它。每个人都在此时彼时将旗子插在这块领土上,然而没有人能永远拥有它的主权。它一夜之间便消失——有时候是一眨眼的工夫。这是非人之国,它散发着乱七八糟的无形死亡的臭气。如果宣布停战,你们就会在这一地带相遇,握手或交换烟草,但是停战从来不会维持很久。唯一似乎有永久性的东西是“介于”思想间的“地带”。在这里,子弹横飞,尸体堆积,然后就会下雨,最终除了恶臭以外什么也留不下。

  完全是用一种比喻的方法来谈论说不出口的东西。说不出口的东西就是纯粹的做爱与纯粹的窟窿眼儿:它只许在精装版中提到,否则世界就会崩溃。我从痛苦的经验中懂得,把世界凝聚在一起的东西是性交。但是,做爱,这真实的事情,窟窿眼儿,这真实的事物,似乎包含着某种性质不明的因素,这因素远比硝化甘油危险。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真实的事物,你必须查看一下英国圣公会批准的西尔斯一娄巴克公司的产品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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