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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制作火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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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料: 硝酸钾粉末1盎司 铅丹二分之一盎司 阿拉伯树脂粉二分之一盎司 磷少许 香红花 硬纸板 *** 制作方法: 把阿拉伯胶溶解在适量的热水中形成不太厚的胶状物;然后加入磷,使之溶解其中,再把硝酸钾溶进去;最后加足够多的红铅使混合物变成红色。 当布朗医生一丝不苟地进行这些步骤时,蒂塔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医生的小实验室在他房子后面的天井背后。蒂塔此刻就在实验室的窗户旁。阳光透过窗子照到她的肩上,有一点淡淡的,不易觉察的暖意。她总是感到寒冷,虽然裹着厚厚的羊毛床罩也无济于事。每晚继续编织这条床罩是她最大的嗜好,用的纱线总是约翰买给她的。 这个小实验室是整幢房子里他们俩最喜欢的地方。蒂塔来到布朗医生家的头一个星期就发现了这个好地方。约翰真是好人。他没有按妈妈艾莲娜的吩咐把蒂塔送到疯人院里去,而把她带到了自己家。蒂塔对此永远感激不尽。要是关到疯人院里她可能真的会发疯。但在这儿,约翰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她一天一天感觉好多了。过去的日子真像是一场噩梦。她再也不愿意记起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在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她只记得医生给她接鼻梁骨时那种钻心的疼痛。 后来,约翰的大手温柔地脱去了她的衣服,耐心地给她洗澡,仔细地把她身上沾的鸽粪洗干净,又还给她一个洁白、芬芳的女儿身。最后,他轻轻地梳理她的秀发,把她放上清爽的床单,替她盖上暖和的棉被。 是那充满爱的手救她脱离了恐惧,她永远、永远都会记得。 等到有一天,到她愿意开口说话了,她要把这一切都告诉约翰;但现在,她还是宁愿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脑子里有千头万绪的事情需要整理,她也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离开农庄以后的感觉。她受了很大的刺激。最初几天她甚至不愿意离开她的房间,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凯蒂给她送来的。凯蒂来自北美洲,已经七十岁了,掌管着厨房,还附带照顾医生的小孩阿兰克斯。阿兰克斯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就难产死了。蒂塔有时听到阿兰克斯在天井里玩耍,“咯咯”笑着东奔西跑,但她就是打不起精神去见见他。 有时蒂塔对于那些平淡无味的食物根本一口也不尝,她老是一连几个小时盯着她的手指出神。她把它们看作是小婴儿,而它们竟属于她自己,这真是不可思议:她喜欢让它们怎么动都可以,只是除了编织以外,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还可以干什么。以前她可没空停下手中的活来想这些事情。在妈妈艾莲娜的农庄,她双手的自由受到严格的限制,它们只能服从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得起床、穿衣、生炉子、做早饭、喂牲口、洗碗、铺床、做午饭、洗碗、熨衣服、做晚饭、洗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根本没有空休息,甚至没有空思考这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现在,看到自己的双手从此脱离了母亲的掌握,从此自由了,她反而不知道该让它们做什么了。它们可以做任何事情,或者变成任何东西。它们可以变成小鸟,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它们可以把她带走,带得越远越好。她走到面向天井的窗户边,把双手伸向了天空;她想要脱离自己的肉体,再也不用做任何选择,再也甭开口讲话。她不想一张嘴,就因自己的苦难而尖叫。 她全身心地希望她的双手能像小鸟一样飞翔,把灵魂带到没有痛苦的天堂。她就这样举着手,仰望着指尖湛蓝的天空,当她看到她的手指化成了天际一片薄薄的云,她以为奇迹终于发生了。她预备着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引领上天空,但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失望之余,她发现那片薄薄的烟云不是她的手指。 那是天井顶端的一个小房间的烟囱里冒出来的一缕炊烟。那炊烟这么好闻,这么亲切,她一下子敞开了窗户,深深地呼吸着熟悉的气味。她闭上了眼睛,看见自己与娜嘉在一起做玉米饼;她看见一只锅上正炖着最美味的菜肴,旁边一只锅里豆子刚刚煮熟……她一点都没有犹豫,就跑过去看谁在那儿做菜。绝对不可能是凯蒂,能制造出这么诱人的香味来的人肯定真正懂得烹调的诀窍。蒂塔从未见到过这个人,但她觉得不管这个人是谁,自己一定认识。 蒂塔穿过天井,推开了小屋的门;她看见的是一个八十岁左右,和蔼可亲的妇人。她长得真像娜嘉。她的头上盘着粗粗的发辫,她正撩起围裙擦拭额头上淌下来的汗。从长相判断,她一定是印第安人。她正在一个陶罐里沏茶。 她抬起头,很友好地微笑着,邀请蒂塔跟她一起坐下来。 蒂塔坐了下来,那位妇人立即捧上一杯清香无比的茶。 蒂塔慢慢地呷了一口,从熟悉而神秘的茶叶芳香中品尝到了无比的快乐。这滚烫的热茶味道多好啊! 她与这位妇人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但这时说话已显得多余了。从一开始蒂塔与她就建立了一种不需任何言谈的交流。 从那天起,蒂塔天天去小屋坐一会儿。但不知什么时候起,老妇人不见了,代替她的是布朗医生。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时,蒂塔非常惊讶——她没有料到会在那个房间里碰到他,也不习惯房间陈设的改变。 现在房间里多了那么多科学仪器,试管啦,台灯啦,温度计啦,等等,等等……小炉子不再占据房间中央的位置,而被降格到一个小角落里。她心里觉得把炉子移到那里去是不对的,但她既然懒得发出任何声音,也就把这个意见保留了起来,连同关于这个神秘妇人的身分、下落的种种疑问。除此之外,她也承认她其实也很喜欢与约翰待在一起。只有一个区别:他的工作不是烹饪,而是做实验,而且他总是一边工作一边跟她说话。 他对实验的兴趣来自祖母的遗传。他的祖母是一个基卡普印第安人,被她的祖父俘虏后带回到这里,远离自己的部落。他们结了婚,但祖母的合法身分从未得到祖父自视甚高的美国血统的家庭承认。所以约翰的祖父在房子背后为她造了这么一个房间,她每天花很多时间干她最感兴趣的事,研究各种植物的药用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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