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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嬉皮士?”弗朗西丝卡嗤嗤笑起来,看着金凯德的头慢慢来回摆动,“哎,我搞不清嬉皮士是什么样儿的。这家伙挺有礼貌的。他只待了一两分钟就走了……我不知道意大利有没有嬉皮士,玛吉,我已经八年没去过那儿了。而且,我刚才说过,我想我就是看见了也不一定知道那就是嬉皮士。”

  玛吉谈到她在什么地方读到的关于性解放、群居、吸毒等等。“玛吉,你来电话时我正准备进澡盆呢,所以我想我得赶快去了,要不水就该凉了。好,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再见!”

  她不想从他身上把手抽走,但是现在没有借口不挪走了。于是她走到洗涤池旁打开收音机。还是乡村音乐。她转动频道,直到出来一个大乐队的声音,就停在那里。

  “《柑橘》。”

  “什么?”

  “那支歌。叫做《柑橘》,是关于一个阿根廷女人的。”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了。东拉西扯,说什么都行,就为抵制时间和那感觉。她听见他思想深处轻轻一声,门带上了,把两人关在一间艾奥瓦的厨房中。

  她温柔地向他微笑。“你饿了吧?我晚饭已经做好了,你什么时候想吃都行。”

  “今天一天过得真好,真丰富。吃饭前我想再喝一杯啤酒。你愿意陪我喝一杯吗?”他在支吾其词,寻找自己的重心——正在一点一点失去的重心。

  她愿意喝一杯。他打开两瓶,把一瓶放在她那边桌子上。

  弗朗西丝卡对自己的外表和感觉都很满意。女性化,这就是她的感觉。轻盈、温暖、女性化。她坐在厨房椅子上,跷着二郎腿,裙边掀到右膝以上。金凯德靠在冰箱上,双臂交叉在胸前,右手拿着百威啤酒。她很高兴他注意到了她的腿。他的确注意到了。

  她的全身他都注意到了。他本来可以早点退出这一切,现在还可以撤。理性向他叫道:“丢下这一切吧,金凯德!回到大路去,拍完那些桥就到印度去,中途在曼谷停一下,去找那个丝绸商的女儿,她知道所有古老的令人迷醉的秘方。同她一起到森林水池中赤身游泳,然后把她从里到外翻个个儿,听她的尖叫声。丢开这里吧!”——现在那声音已经是牙缝中迸出来的嘶嘶声:“你昏了头了!”

  可是那慢步探戈舞曲已经开始了。他能听见,在某个地方有架古老的手风琴正在奏这支舞曲。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后,他不能确定。但是它正慢慢逼近他。那声音模糊了他的一切行为准则,使得除了合二而一之外,其他一切选择都逐渐消失。那乐曲毫不留情地向他逼来,直到他已经没有任何其他出路,只剩下走向弗朗西丝卡·约翰逊一条道。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跳舞,这音乐跳舞挺不错的。”他以他特有的认真而怯生生的神情说,然后又赶快找台阶下:“我是不大会跳舞的,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也许在厨房里还可以应付。”

  杰克在抓游廊的门,要进来。让它在外面待着吧。

  弗朗西丝卡只微微红了一下脸。“好吧。不过我也不大跳舞……现在已经不常跳了。我在意大利当姑娘的时候常跳舞,可现在只有到新年夜的时候才跳得多些,平时只偶然跳跳。”

  他笑笑,把啤酒放在切菜台上。她站起身来,两人向对方移动。“这里是芝加哥WGN电台,现在是各位星期二夜间舞会节目时间,”那男中音播音员报告说,“广告之后我们继续。”

  他俩都笑了,电话、广告,总有东西不断把现实插到他们中间。他们对此心照不宣。

  不过他已经伸出手来,不管怎样已经把她的右手握在他左手之中。他轻松地靠在切菜台上,双腿交叉站着,右脚腕在上。她在他身旁,靠在洗涤池边,望着桌子边的窗外,感觉到他细长的手指攥着她的手。没有一丝风,玉米在成长。

  “哦,等一下。”她不情愿地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打开右边柜子底层,拿出两支白蜡烛来,那是她当天早晨在得梅因买的,同时还买了两个小小的铜烛台,把它们放在桌子上。

  他走过去,把它们斜过来依次点着了,她同时关上顶灯。现在一切都在黑暗中,只有那两簇直挺挺的小火苗在一个无风的夜晚一闪也不闪。这简朴的厨房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

  音乐又开始了,对他俩来得正好,那是《秋叶》的慢处理。

  她感到有点尴尬,他也是。不过他拿起她的手,一只手放在她腰间,她进入他的怀抱,尴尬的局面就消失了。不知怎的进行得很顺利。他把手在她腰间再往前挪了挪,搂得更近些。

  她能闻见他的气味,干净、擦过肥皂、热乎乎的。这是好闻的、文明人的基本的气味,可此人的某一部分又像是土著人。

  “香水很好闻。”他说,把交握的双手放在他的胸口靠近肩膀的地方。

  “谢谢。”

  他们慢慢地舞着,向哪个方向也没移动多少。她能感觉到他的腿顶着她的,他们的肚子偶然碰到一下。

  歌声停止了。但是他还搂着她。嘴里哼着刚才这支歌的调子,他们保持着原样,直到下一支曲子开始。他自然而然地带着她跟着音乐跳起来,他们就这样继续跳着舞,窗外蝉声长鸣,哀叹九月的到来。

  她隔着薄棉布衬衫能感到他肩膀的肌肉。他是实在的,比她所知道的任何事物都实在。他微微前俯使脸颊贴着她的脸。

  在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他有一次提到自己是最后的牛仔之一。那时他们正坐在后边压水泵旁边的草地上。她不理解,问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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