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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就一定过得去。我向来觉得自己是很聪明的。现在我对自己究竟有什么能耐可没把握了。我是好奇多于担忧。”

  “你对成为一名海军军官很在意吗?”

  “我想是的。我并不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新的约翰·保罗·琼斯(约翰·保罗·琼斯(John Paul Jones,1747-1792),苏格兰裔美国海军军官,军事家。1779年,在美国独立战争中,他曾袭击英国海岸并摧毁两艘军舰。——译者注),但我憎恶以这种讨厌的方式打败我。”

  “你母亲给你讲过劳埃德舅舅的事吗?”

  “他的什么事?”

  “他的合伙人在陆军里当了上校。劳埃德负责公共关系。他差不多有十分把握能把你从海军里拉出去给你在陆军里弄个少尉军衔。你母亲一直在研究把你转出海军的门路和方法。”

  “我不知道。”

  “这是上个周末才提起的事。你了解你母亲。她会把事情完全办妥,然后放在盘子里端给你。”

  威利往窗外看了看。学员们正在楼前的阳光下闲逛。“假如我被淘汰我还能得到陆军少尉军衔吗?”

  “我估计那不会造成多大差别。那样甚至还可能促成其事呢。”

  “您愿意帮我一个忙吗,爸?”

  “当然愿意啦。”

  “尽量委婉地告诉妈让劳埃德舅舅停止吧。”

  “别急着作决定嘛。”

  “那正是我要做的,爸。”

  “你知道,我们总可以把它作为一个预备方案。”

  “不,谢谢。”

  “我非常怀疑你会以那样的身份被派到海外去。”

  “但愿我能早些知道就好了。”

  “假如下星期你就被淘汰了呢?一条弄脏的衣领就够了,威利。”

  “如果我被淘汰,”威利说,“我就应征当水手。”其实,他还没有下定这样的决心。话是脱口而出的。

  报时的钟声响了。基思医生环顾四周,看见别的访客在向门口走。他拄着手杖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使威利感到一阵焦虑。

  “您的状况不好,是吗?”

  “我会活下去的,”医生大笑道。他抓住威利的手臂,但并非靠在手臂上,只是在往门口走时挽着它而已。“好啦,跟弗纳尔德楼的囚徒再见了。我会尽量委婉地把你的情况讲给你母亲听的。”

  “她还可以来这里看我呀。我希望您也能来。”

  “我禁不住要说,”基思医生在门口停下来说,“你对海军这么忠心使我感到很意外。”

  “我不是忠心于它。如果您想知道,我可以告诉您我所学的许多东西对我毫无用处。那些规则,那些行话,都让我觉得滑稽可笑。一想到人们把他们的生命消磨在这种假装出来的东西上我就不寒而栗。过去我总以为海军比陆军合我的心意,但现在我确信它们同样荒谬愚蠢。反正都一样,我挑选了海军。我要在海军里亲眼看着这场愚蠢的战争打完为止。”

  “你需要钱吗?”

  威利沮丧地笑了笑,“这里的香烟不费钱。不纳税。”

  医生伸手道别,“再见,威利。”他久久地握着儿子的手不放,“你说的关于海军的话有许多很可能是对的。我若是你的一个室友就好了。”

  他儿子开心地笑了,是惊喜。“若能有您在这儿那可就太好了。不过您呆在曼哈塞特对战争做的贡献更大。”

  “我只能试着去这么想了。再见。”

  威利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背影,隐隐地觉得自己本应该在战前多和父亲说说话的。

  梅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常来看他。她心里既有悔恨又有喜悦。她只用了点小伎俩就发现了他母亲什么时候可能来,从而避开那些日子。威利有两次看见她来到了弗纳尔德楼的门口,发现他正在和他母亲谈话,便小心翼翼地招招手离去了。2月里,她来访的次数不如先前那么多了。她进了亨特学院,有几节晚课。不过,她有时不去上那些课而是跑来看他。威利对她重回学校当学生心感不安,但她嘲笑他太多虑了。

  “别担心,亲爱的,所有那一切都已结束了。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你,而是为我自己。你在我身上起了个好作用。我已决定这辈子不当愚昧无知只会唱歌的金丝鸟了。”

  威利坚定不移地一心要改善自己摇摇欲坠的高分地位,并逐渐上升到全校的前列。按他最初的火热决心,他定的目标是“全校第一名”,但不久之后他就明白了他是不可能达到那个目标的。一个名叫托庇特的学员在这方面遥遥领先。他的样子像个中国官僚,前额隆起,说话慢条斯理,有板有眼,大脑像海绵一样有吸收力。排在他后面的是另外三个头脑绝顶聪明的人。威利无法与他们那神奇的影印似的记忆力竞争,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不再去拼命争取那接近满分的高分了。他给自己找了合适的位置,刻苦用功,在全弗纳尔德楼竭力保持浮动在第十八名至第二十三名之间。

  他这种在逆境中的奋力挣扎臭名远扬。学员们,甚至连海军少尉们都喜欢在他们的女朋友面前议论这个背负着48个过的不幸的家伙。这个恶名对威利也有好处。没有一个海军少尉,想做那个砍掉他脑袋的刽子手,甚至包括死板的布雷恩。一次,艾克雷斯在学习时间走进他的房间发现威利瘫在桌子上睡着了。这可是个明摆着可以记8个过的情况。威利心惊肉跳了一整天,但这次违纪却从未有人向上报告过。

  基思太太对威利的处境十分气愤,深感同情。她用了几次探视时间敦促威利接受劳埃德舅舅在陆军里给他安排的军职,但是当她看到威利明显地正在打赢他的那场战斗并因此深感满意时,她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威利在最后几个星期学习踯躅不前了,部分原因是他疲倦得麻木了,部分是因为他觉得危险即将过去了。在毕业前四天,最后的名次贴出来时,他已经降到了第三十一名。

  就在当天,布告板上贴出了一份引起轰动的文件:弗纳尔德楼的毕业生可以担任的职务类型一览表。在上午下了课学员们回到房间时,他们发现他们的床上放着一些表格。每个学员必须填上三种他最希望担任的职务类型并对其第一选择说明理由。

  谁都不知道这些表格的填写在决定工作分配方面的分量有多大。有谣传说如果理由讲得充足人人都会兑现其第一选择;另有谣传说这些表格只是又一批毫无意义的海军文牍;此外还有一些比较悲观的谣传说表格的目的只是给那些想躲避危险职务的人设的陷阱以确保他们选择危险的职务。由于这种说法的悲观性,相信的人反而较多。因此,有人奉劝选择风险最大的职务;另一些人坦率地写下了自己心里的愿望。像威利这样以文才出名的学员就被人强拉着去为他们杜撰大批令人信服的理由。第八层楼有一个名叫麦卡琴的有理财头脑的前新闻记者由于他每条理由索费5美元而猛发了一笔外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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