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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六


  “好,我叫您满意一下:是的,我知道,但是我将不回答您的问题。”

  “我命令用枪探子抽您,您就会说啦!”

  “未必吧!”俘虏用左手捋了一下胡于,很自信地笑了。

  “卡梅申斯基团参加这次战斗了吗?”

  “没有。”

  “但是你们的左翼有骑兵掩护,这是什么部队?”

  “请您不要再问啦!我再向您重复一次:这类问题我概不回答。”

  “你自己选择吧:你这个狗东西,或者立刻把真情实话说出来,或者十分钟后就枪毙你!怎么样?”

  这时,那个俘虏忽然用高亢的。年轻响亮的声音说:“您这个老混蛋,老胡涂虫!我简直是烦透啦!您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是不会这样审问您的!……”

  安德烈亚诺夫脸色煞白,抓住手枪套子。这时葛利高里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举起一只手以示警告。

  “哦——哦!好啦!够啦!你们谈过了——那就可以啦、我看你们俩的火气都太大啦……好,既然话不投机,那就算了吧,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做得很对,不肯出卖自己人。真的,这太好啦!我完全没料到!”

  “不,请准许我!……”安德烈亚诺夫在徒劳地企图打开手枪套子,怒冲冲地说。

  “我不准许!”葛利高里大为高兴,紧靠在桌边,用身子挡住俘虏。“打死个俘虏——算是什么英雄好汉。您的良心怎么会允许您打死他这样的人呢?一个交出了武器的人,失去自由的人,瞧,他被剥得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啦,可是您却还要动手……”

  “消灭他!这个混蛋,他侮辱我!‘安德烈亚诺夫猛地推开葛利高里,拔出手枪。

  俘虏急忙面朝窗转过身去,好像怕冷似的耸了耸肩膀。葛利高里含笑注视着安德烈亚诺夫,可是安德烈亚诺夫感到手里握着粗糙的手枪柄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胡抡了一下,然后枪口朝下,转过身去。

  “我不愿意弄脏我的手……”他大喘着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沙哑地说道。

  葛利高里胡子下面露出了一排像泡沫一样洁白的牙齿,忍不住笑了,他说:“怎么会呢!您瞧,您的手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还是在宿营的地方,早上我醒过来,从椅子上拿起它来看了看……枪里连一颗子弹也没有,而且大概有两个月没擦啦!您对自己的随身武器保养得可太糟啦!”

  安德烈亚诺夫低下头,用大拇指动了动抢机,笑着说:“见鬼!真是这样……”

  一声不响地用嘲笑的目光注视着全部进程的苏林中尉把审问记录卷了起来,喉音浓重,高兴地说:“我已经屡次对您说过,谢苗·波里卡尔波维奇,您对武器的保养太不经心。今天的事情——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安德烈亚诺夫皱起眉头,喊叫道:“喂,外面有人吗?进来!”

  两个传令兵和警卫队长从门厅里走了进来。

  “带走!”安德烈亚诺夫用头朝俘虏一点。

  俘虏扭过脸朝着葛利高里,默默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往门口走去。葛利高里好像觉得,俘虏棕色胡子下面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露出刚能看得出的表示谢意的微笑……

  等到脚步声消失以后,安德烈亚诺夫疲倦地摘下眼镜,用羚羊皮仔细探着,气哼哼地说:“您出色地保护这个混蛋,这属于您的信仰问题,但是您当着敌人的面就谈起手枪的事儿,这使我陷入窘境——您听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葛利高里好声好气地回答说。

  “不,一切全是徒劳。您知道吗,我本来可以打死他。这是一个非常顽固的家伙!您来以前,我已经跟他斗了半个钟头。他说了很多谎话,有意弄乱情况,东拉西扯,提供了些虚假的情报——简直是胡说八道!等到我—一把他揭穿——他就干脆拒绝回答问题。您知道吧,军官的荣誉不允许他向敌人泄漏军事秘密。可是这个狗崽子,在受雇于布尔什维克的时候,怎么就不考虑军官的荣誉……我想把他和另外两个指挥人员悄悄地枪毙。要从他们嘴里得到我们有用的情报——是毫无希望的:他们都是些顽固不化的、死不悔改的恶棍。所以——没有宽恕他们的必要。您——意下如何?”

  “您怎么知道他是连长呢!”葛利高里没有回答,反问他说。

  “他手下的一名红军士兵供出来的。”

  “我认为应该枪毙这个红军士兵,留下连长!”葛利高里有所期待地看了看安德烈亚诺夫。

  安德烈亚诺夫耸了耸肩膀,像人们听到对话的人开了个不恰当的玩笑以后那样笑了笑。

  “不,不开玩笑,您是怎么个看法?”

  “我的看法已经对您说啦。”

  “那么,请说说,这是出干什么样的考虑呢?”

  “出干什么考虑?出于保持俄罗斯军队里的纪律和制度呀。昨天,咱们睡觉的时候,上校阁下,您说得很有道理,您说打垮布尔什维克以后,应该在军队里建立各种制度,以便肃清青年人沾染的红色流毒。我跟您的意见完全一致,您还记得吗?”葛利高里抚摸着胡子,注视着上校面部表情的变化,审慎地说:“可您现在提出的处置办法又是什么呀?您这种办法只能鼓励道德败坏!就是说,鼓励兵士出卖自己的长官,对吗?您这是拿什么东西来教育士兵呀?如果咱们有朝一日也陷于这种境地,那还了得呀?不,请原谅,对这个问题我要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反对这样做”

  “您随便吧,”安德烈亚诺夫冷冷地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葛利高里。他早已听说,这位叛军师长很刚愎、脾气古怪,但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么难斗,他仅仅补充说:“我们对待被俘虏的红军军官照例是这样办的,特别是——对从前的军官,您这儿有一套新玩意儿……我不太理解您对这样一个本来是无可争论的问题的态度。”

  “可能的话,我们一般是在战斗中把他们打死,至于俘虏,没有必要是不枪毙的!”葛利高里红着脸回答说。

  “那好吧,我们把他们送到后方去,”安德烈亚诺夫同意说。“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一部分俘虏是被强征来的萨拉托夫省的农民,他们表示愿意参加我们的队伍作战咱们的第三步兵团还缺三百多名战士。您是否认为,经过仔细的挑选,可以把一部分志愿参加的俘虏补充到第三团去?对这个问题,我们军部有明确的指示、”

  “一个庄稼佬我也不要。我的队伍里的缺额要用哥萨克来补充,”葛利高里断然声明说。

  安德烈亚诺夫还试图说服他:“请您听我说,我们不必争论。我理解您是希望师里的兵员都是清一色的哥萨克,但是客观需要迫使我们不能嫌弃俘虏。就是志愿军中,也有几个团是用俘虏兵编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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