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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这我以前还没有听说过,但它是一个福音书般的真理。嘿,那些最先说出些谚语的人真有眼光和口才、口才和眼光。我看一句古老的格言比什么都宝贵。”

  “我看一个年轻的丈夫比什么都宝贵。”马莉昂说道,“本来你们都有机会,但谁也不开口。啊!现在太晚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对某一个可怜的人说来那就更好。”丹尼斯暗示道。

  年轻的女主人,或人们称之为小女店主的到来,使得旅客、店主、女店主,甚至外围的仆人都像个快活的大家庭那样围着火炉坐着。大家讲故事,一直讲到就寝的光景。轮到杰勒德的时候,小伙子也从他的保留节目,即一份《圣徒列传》的手稿集中,选出一个有声有色的故事,讲得在场的人都乐滋滋地颤栗起来。我想,是由于费了不少气力而感到疲乏吧,讲完他就打起盹来了。小女主人看到后,给马莉昂使了个眼色。她马上点了一根灯芯草,把她的手搁在杰勒德的肩上,请他跟她走。她把他带进摆着两张白净的床铺的房间,要他选择。“每张都是天堂。”他说道,“我要这张。你知道,自从离开荷兰的老家以来,我从来没有睡过一张床。”

  “哎呀!可怜的人!”她说道,“我的亚麻头发和你的绒毛(嘿!嘿!)越快挨在一起就越好,嗯——让我们开始吧!”说罢她就像伸手计账一样煞有介事地把她的面颊伸了过去。

  “让我们开始吧?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良宵’的意思。哼!难道在你们那个地方人们就不对侍女表示点敬意?”

  “并不都是草率行事。”

  “怎么,难道他们把这当做很认真的事?”

  “不是,你别歪曲我的话。我是说,我们和陌生女人不那么随便。”

  “如果她们不认为你们是稀奇古怪的傻瓜,她们才真是稀奇古怪的女人。这下可真遇到了倒霉事。你要知道,在我们旅店住宿的脏老头都吻我们侍女。呸!我们这些可怜虫,除开偶尔有个把年轻漂亮的——还有什么来抵消我们的亏损呢?哎哟,时间过得好快,人家不会让侍女在育婴室久呆的,怎么办呢?”

  “如果你高兴的话,你可以和我的同伴安排这事,由他代表我们两个好了。他骡里尔罗斯蒂(他喜欢女人),我可不。”

  “不行,他需要的是马勒,而不是马刺。行!行!你可以不缴纳通常的通行税去睡你的觉。嘿,碰到一个顶得住这些古老的坏习气,而且敢顶撞一个浪荡的厚脸皮女子的年轻人,倒也是满有味道的。你将得到你的报偿。”

  “谢谢你!不过,你动我的床干什么?”

  “我吗?啊,我只不过是要把这床被单拿走,换上喝醉的磨坊主昨晚睡过的那条。”

  “啊,别!别!你这残酷的、黑心肠的家伙!得了!得了!”

  “早说就好了!坚持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你要小心一个疯姑娘的固执和任性!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这五年来我对这玩意已经感到十分恶心了。但是,你拒绝了我,于是我就硬要得到它,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唉,年轻的先生,我们女人都是难对付的牲口,可怜而乖戾的癞蛤蟆。原谅我吧,让我们保持我们低下的身分,也就是说,同我们保持必要的距离,敬我们而远之。好吧,晚安!”在门口,她转过身来,以完全变换了的态度和腔调说道,“愿圣母保佑你的头,愿神圣的福音传道师守护你这远离家门的年轻漂泊者躺着的床铺!阿门!”

  接着,他听到她急促地跑下楼梯。很快从客厅里传来一阵笑声,说明了她的去处。

  “这真是个不简单的人。”杰勒德深沉地说道,并伴随着这一发现打了个阿欠。

  只几分钟后,他就在干净的冷被子里进行干浴。在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盖干净的被子以后,真使人感到难以形容的舒快。接着他感到一阵美滋滋的温暖,再就是——塞温贝尔根。

  早晨醒来时,杰勒德觉得无限爽快,正要起床,却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无法逃身的俘虏。他的内衣不见了。这可真叫人动弹不得。睡衣是近代才时兴的。在杰勒德那个时代,甚至在很久以后,人们都不会不好好享受一下清洁的被子(要是他们能够获得的话),并像亚当那样穿着——纯洁的人类的原始外衣,即赤着身子钻进被子去舒服舒服。因此在离床的时候,他们似乎也最像亚当的长子。

  杰勒德对着丹尼斯哭诉他被俘的遭遇。但此刻门忽然打开,马莉昂双手捧着他们刚洗过熨过的内衣飘然而入,把内衣搁在桌子上。

  “啊,你这好姑娘。”杰勒德叫道。

  “哎呀,你终于发现我是什么人了吗?”

  “是的,一点不错。难道这是另一个习俗吗?”

  “不。并不是不叫拿走就拿走。晚上我们都要问问旅客,他们是否愿意把他们的内衣拿去洗洗。所以我也走进来问你们,但你们都睡熟了。我便对小女主人说:‘唉!叫醒疲乏的旅客,问他们查理大帝是否死了,问他们更乐意穿脏的还是干净的内衣有什么好处?特别是叫醒乳色皮肤的那位旅客?’‘我要说,他的确具有乳色的皮肤。’小女主人说道。”

  “这是指的我。”丹尼斯带着一种评论员的神气说道。

  “再猜一次你就猜中了。”

  “别睬他,马莉昂,他是个脸皮厚的人。我想我对你的善意是感激不尽的。我很遗憾拒绝了你——任何你觉得你想得到的东西。”

  “啊,这下你放聪明了,”那女淘气鬼说道,“我理解这话意味着你很愿意像你那害臊的伙伴所说的那样,把朝露用胡子轻轻抹掉。不过,对不起,我想说这固然是符合惯例的,但并不是慎重的。我拒绝。小伙子,就算我们平了。”

  “别走!别走!”正当她以胜利者的恣态要走开的时候,丹尼斯叫道,“我很想知道昨晚你们有多少人用眼睛欣赏我们两个来望梅止渴。”

  “这是如此满意的一次‘望梅止渴’,不到半分钟就完了。哪些人吗?嘿,有大女主人、小女主人、让耐特和我,全部民防小分队都踮起脚尖看。我们多半是最后才巡房,以便检查灯火,防避火灾,而且要出动大队人马。这样似乎可以使我们胆子更壮一些,特别是在有弓弩手四处躺着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本来会睁着眼睛躺着。”

  “好老爷,俗话说得好,眼皮一合,人就分不出好坏了。因此我们说:‘这是一个睡着之后最能为上帝效劳的人,不要打扰他的休息!’”

  “她很风趣。”杰勒德断然说道。

  “我必须要么风趣,要么要泼。”

  “为什么呢?”

  “因为‘三鱼’雇我就是为了要我风趣。你们走之前要吃早饭吗?好!我去照料一下,保证饭食配得上你们如此体面的牙齿。”

  “丹尼斯!”

  “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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