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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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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迈克西姆的脸色唰地变白,额头上青筋暴突。“别来插手,弗兰克,”他说。“这完全是我的私事。我决不向讹诈让步。” “想来你总不愿尊夫人被人指着鼻子骂吧?让别人去说那就是德温特夫人,杀人犯的寡妻,绞决犯的遗孀?”费弗尔说着笑出声来,一面还朝我瞟了一眼。 “你以为我怕你恐吓,费弗尔?”迈克西姆说。“哼,你错啦!不管你怎么工于心计,我都不怕。隔壁房间有架电话,要不要我给朱利安上校打个电话,请他来一次?他是行政官,对你刚才说的一番话定会很感兴趣。”费弗尔瞪眼看着他,然后又笑着说: “你倒挺会唬人。可谁也不会上当。你不敢给朱利安上校打电话的。我手头有足够的证据把你送上绞刑架,迈克斯老兄。”迈克西姆不慌不忙穿过藏书室,朝隔壁的小房间走去。我听他卡嗒拿起电话听筒。 “去阻止他!”我对弗兰克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让他打电话。” 弗兰克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接着就快步朝门口走去。 我听见迈克西姆在打电话,声音既沉着又平静:“给我接克里斯十七号。”费弗尔直瞪瞪地盯着门口望,脸色好奇而又紧张。 “不管你的事,”我听见迈克西姆对弗兰克这样说。两分钟以后电话接通了。“是朱利安上校吗?我是德温特。对,对,我知道。我想问一下,你能不能立刻到这儿来一次。不错,到曼陀丽来。事情相当紧急。电话上不能细说,反正一到这儿你就会明白的。我真抱歉,非把你请出来不可。是的,太感谢了。回头见。” 他走回房间说:“朱利安马上就到。”接着,他穿过房间,推开窗子。外面仍然大雨倾盆。他背对我们,站在窗前,呼吸清凉的空气。 “迈克西姆”弗兰克轻声呼唤。“迈克西姆。” 迈克西姆没吱声,费弗尔却乐了,又伸手去取了一支烟。“如果你执意要上绞刑架,对我可没什么两样。”他说着随手从桌上捡起一份报纸,一屁股坐进沙发,翘着二郎腿,开始翻阅。弗兰克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始而看看我,接着又望望迈克西姆,然后走到我身边。 “你难道也束手无策了?”我低声说。“能不能请你出去等着朱利安上校,把他拦回去,就说这是一场误会?” 迈克西姆站在窗前头也不回地说:“弗兰克不准离开这个房间。这事情得由我独自处置。过十分钟朱利安上校准到。” 谁也没再开口说话。费弗尔只管埋头读报。周围没一点儿声响,只有持续不停的雨声滴答人耳,显得那么单调。我深感走投无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无能为力;弗兰克也无能为力。要是写小说或演戏,我就可以在这时找到一把手枪,打死费弗尔,把他的尸体藏进一口大厨。可是现实生活里没有手枪,也没有大橱,我们都是些普通的常人,不会有这类惊险的经历。此刻,我无法走到迈克西姆跟前,跪在地上求他把这笔钱交给费弗尔算了,我只能双手揣在怀里,坐着果望屋外的雨景和站在窗口的迈克西姆的背影。 因为雨大,雨声盖过了一切其他声响,所以谁也没听见汽车驶近的声音。直到弗里思推开门,把朱利安上校让进屋里,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到了。 迈克西姆从窗口转过身来。“晚安,”他说。“又见面啦。你来得真快。” “是的,”朱利安上校说。“你说有急事,所以我搁下电话就动身,幸好司机把车准备着随时可用。今晚的天气真够呛!” 他用狐疑的目光扫了费弗尔一眼,接着走过来同我握手,并向弗兰克颔首致意。“总算下雨了,这倒是好事,”他说。“这场雨酝酿得太久啦。但愿您此刻已觉得好过些了。” 我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朱利安上校挨个儿看了我们一眼,一边搓着双手。 “你大概明白,”迈克西姆说,“这样的雨夜请你到此,当然不是为了在晚饭前花半小时聊聊天。这位是杰克·费弗尔,我亡妻的嫡亲表兄。不知道你们二位是否曾经幸会。” 朱利安上校点点头说:“你的脸好熟呵。也许早先我曾在这儿见过你。” “一点不错,”迈克西姆说。“讲吧,费弗尔。” 费弗尔从沙发上站起身,把报纸扔回桌上。十分钟一过,他像是清醒了些,走路时步子挺稳,脸上也不再挂着奸笑。我觉得事情闹到这一步并不完全合他的心意,他也没有跟朱利安上校打照面的思想准备。这时,费弗尔大声讲话,那腔调颇有点旁若无人:“听着,朱利安上校,我想没必要转弯抹角。本人到这儿来是因为对于今天下午传讯会上作出的裁决不敢苟同。” “是吗?”朱利安上校说。“这话与其出自你的口,想来更该由德温特说吧?” “不,我不以为这样,”费弗尔说。“我有权提出异议,不但以吕蓓卡表兄的身分。要是她活下去,我还是她未来的丈夫呢!” 朱利安上校露出惊愕的表情。“啊,”他说。“原来如此。那自然又当别论。德温特,这是真的?” 迈克西姆一耸肩说:“这是头一回听说。” 朱利安上校以疑问的目光,看看这个,接着又看看那个。“听着,费弗尔,”他说,“你到底对什么不满意?” 费弗尔以呆滞的目光看着上校,有好一会。我看出他是在心底盘算,只是此刻他还不十分清醒,无法把自己心里的打算—一付诸实现。他慢腾腾地把手伸进背心的口袋,取出吕蓓卡写的便条。“在吕蓓卡作那次所谓的自杀出航之前几小时,她写了这张便条。你拿去看吧。我要求你读一读便条,然后请你告诉我,一个写这种便条的女人是不是可能打定主意要自杀。” 朱利安上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从中取出眼镜,读了便条。过后他把纸条还给费弗尔,回答说二“不,从表象看,不会。但是便条内指的是什么,我不明白。也许你知道。要不,德温特知道?” 迈克西姆没有回答。费弗尔用手指搓着那纸条,一面不住地打量朱利安上校的脸色。“我表妹在这封信里安排了一个时间、地点都非常确定的约会,是不是?”费弗尔说。“她特地吩咐,让我当夜开车来曼陀丽,因为她有事相告。究竟是什么事,我看谁也没法知道真相了。可这与本题无关。要紧的是她安排了约会,而为了见我特地在海滩小屋过夜。至于她开船出去这个事实本身,我也不觉得奇怪。她常常这样,在伦敦忙了一天之后,松散个把小时。可是在船上砸洞,有意寻死溺毙,这可是那种神经质的女人一时冲动的蠢举。哦,不,朱利安上校,老天爷有眼,她才不这么干呢!”血涌上这家伙的脸,说到最后他已大声叫喊起来。这种腔调对他其实并无好处,我看见朱利安上校嘴角隐隐撅起,这说明他对费弗尔印象不佳。 “亲爱的朋友,”上校说,“跟我发脾气一点儿也没用。我不是主持今天下午传讯会的验尸官,也不是作出裁决的陪审团一员。我只不过是本地的行政官。当然,我愿意尽力效劳,为你,也为德温特。另一方面,你跟别人一样,也听取了船舶建筑师的证明,说是阀门大开,船底有洞。好吧,让咱们直入本题。你以为事情的实在经过怎么样?” 费弗尔转过头去,眼光慢慢移到迈克西姆身上,一边还在用手指搓那便条。“吕蓓卡从来没旋开海底阀门,也没在船板上开那些洞;吕蓓卡决不是自杀的。你问我的看法,那好,苍天在上,我这就说。吕蓓卡被人谋杀了。要是你想知道凶手是谁,这不,就是站在窗口这家伙,脸上挂着高人一等的该死的微笑。这家伙没等得及给死者过周年,就把他遇到的第一个女孩子匆匆娶来做了妻子。就是这家伙,你要抓的凶手就是他——迈克西米伦·德温特先生。仔细看看这家伙,把他吊在绞刑架上,仪表倒挺不错,对吧?” 费弗尔说完纵声大笑,这是醉汉的刺耳尖笑,笑得做作,笑得莫名其妙。他一边笑,一边还是不住地用手指搓着吕蓓卡写的便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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