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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鸡仔乔治十八岁时结识了一个名叫“玛蒂达”的黑奴女人,并与她结婚,她后来为他生了八个小孩。外婆和其他人说,随着每个小孩的出世,鸡仔乔治就把全家人聚集在他的奴隶木屋内,重新说起他们非洲那名叫“金塔”的曾祖父,他把吉他叫做“可”,把弗吉尼亚的一条河叫做“肯必·波隆河”,还有其他的非洲字眼,他当时是在森林内砍木头准备做个鼓时被掳去当奴隶的。他的八个孩子长大后都各自成家,也有自己的小孩。他的第四个儿子汤姆是名铁匠,当时随着全家人一起被卖到北卡罗来纳州阿拉曼斯郡里一个拥有烟草农场的“墨瑞主人”家。在那儿,汤姆结识并娶了有一半印第安血统的女奴叫“爱琳”,她是来自当地一个拥有一间纺棉厂的“赫德主人”农场。爱琳最后也生了八个小孩,而且随着每个孩子的到来,汤姆就把家人聚集在炉床旁,承继家族传统讲述他父亲鸡仔乔治和他们的非洲曾曾祖父的生平以及延续下来的后代子孙。

  当我专注地聆听这些我从未见过面而且又活在那么遥远的祖先生平时,我当然相当讶异故事最后会延续到辛茜亚外婆身上……而我就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还有维妮姨婆,小玛蒂达姨婆和伊莉莎白姨婆。外婆的姊姊们当时都在迁移的马车队列中。

  我在汉宁郡外婆家住到两个弟弟乔治和尤里乌斯相继出生。他们生于一九二五年和一九二九年。父亲替外婆把木材行卖掉,然后当起农业教授,带着母亲和我们三个男孩随他教书的地点迁移居住,我们待最久的一次是在阿拉巴马州诺默尔郡的农业机械大学。一九三一年就在那里,有天我在学校上课时,有人带来消息要我赶紧回家,而当我冲进家门口时,听到父亲泣不成声地哭号。自从我们离开汉宁郡后一直卧病在床的母亲已僵直地躺在床上去世了。享年三十六岁。

  每年暑假,我就带乔治和尤里乌斯回汉宁郡探望外婆。可是很明显地,她的精神和思绪似乎已随着外公和母亲的去世而每况愈下。路过的人都会向坐在前廊摇椅上的她打声招呼说:“辛茜亚,近来好吗?”而她通常会慢慢地回答他们说:“只能坐坐——”

  两年后,父亲续了弦,对方是他一个名叫吉欧娜·哈奇的教授同事。她来自俄亥俄州的哥伦布,也是在俄亥俄州立大学拿到硕士学位。她忙着教养我们这三个成长快速的男孩,同时又为我们添了个妹妹,名叫萝依丝。

  当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我已完成大学二年级的课程,并在十七岁那年应征入伍加入美国海防队当传令兵。当我在西南太平洋的弹药运输舰船服务时,漫长的征途中我开始了着手写《根》这本书的历程。

  在海上的运补行程有时一连长达三个月之久,船上人员最头痛的不是敌人空中的轰炸或潜水艇的偷袭,而是长期的烦闷无聊。当初在父亲的坚持下,我在中学时就学会了打字,而我在这艘船上最珍贵的宝物就是我那架手提打字机。我写信给所有我记得的人,而且也读遍船上图书室内的每本书或是其他人所拥有的书籍。自孩童起,我就相当喜欢阅读,特别喜欢看冒险的传奇故事。在读了船上的所有藏书三通后,我想自己该试着写些故事。而把空纸张卷人打字机并在上面打些别人爱看的东西的这个念头振奋了我,让我极好奇地想去尝试这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我不知道在尝试写作的过程中还有什么其他的动机激励我。我一星期七天,每天晚上不断地写,然后寄出我呕心沥血的文章给杂志社,然后收到堆积如山的回绝函——直到八年后我的第一篇故事才被采纳。

  战后,由于不断有编辑采用我的稿,美国海防队授予我一个新的头衔——“战地记者”。我尽可能地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来写,因此相继出版的就更多。在一九五九年,我三十七岁那年,我整整在军队中服役了二十年,因此获准退伍。之后,我决定从那时起尝试职业作家的生涯。

  起初,我卖了一些文章给男性杂志社,那大多是历史上的海上探险故事,因为我爱海。后来《读者文摘》指派我写有着戏剧性人生经历的那些伟人的传记。

  然后在一九六二年,我正巧记录下与名爵士号手迈尔斯·戴纳斯的一段谈话,后来这竟成了“花花公子名人专访栏”中的第一篇。在我后来的访录专题中有伊斯兰教世界的代言人马尔科姆·艾克斯,一个读了这篇专访的出版商要求我写一本关于此人一生的书。于是马尔科姆·艾克斯要我与他共同研究,我答应了。往后的一年内我就展开一连串的密集采访,然后再利用一年的时间写《马尔科姆·艾克斯自传》。但就如他事先所预言的一样,他并没有活着看到这本书,因为在手稿完成后两个星期他就被暗杀了。

  很快地,一家杂志社派我到伦敦会,在与人约谈之外,我为每处的丰富历史感到惊叹。在抵达后几天内,我几乎没有错过任何对伦敦地区的参观。有一天,当我在大英博物馆内闲逛时,我发现自己无意间看到某种我似乎曾听过的东西:“罗塞达石”。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竟被它深深地吸引,于是我在博物馆内的图书馆借了一本书以便仔细地探讨研究。

  我从书本得知,这块石头是在尼罗河三角洲发现,表面被凿上三种不同的文字:第一种是为人所知的希腊文,第二种则是当时尚没人知晓的文字,第三种则是大家已认定无人能翻译破解的古象形文字。可是有个名叫吉思·商博良的法国学者在不断地用已知的希腊文来逐字配对那没人知晓的语文和象形文字后,他提出一个理论说那三篇文字的意思完全相同。基本上,他已破解了原本认为无法译说的象形文字,借此得以进窥人类最远古的历史。

  这个开启过去历史大门的钥匙令我深深地着迷。我似乎觉得那对我个人具有某种特殊的重要性,但我摸索不出究竟是什么。然后就在返回美国的飞机上,一个念头突然敲醒了我。那个法国学者利用刻凿在石头上的已知语言来逐字配对以至于完成了诠译一段未知的历史。那提示了我一个粗略的类推:自孩童时在前廊上从外婆、伊莉莎白姨婆、普拉丝姨婆和乔姿亚表姨婆那里听来的口述历史中,我一直不懂那几个奇怪的非洲音。我现在得好好地想一想;那非洲人说他名叫“金塔”,他又把吉他说成“可”,把弗吉尼亚州的一条河叫做“肯必·波隆河”。这几个音听来都很尖高,而且都是由英文字母“K”带头。这几个音经过世代的口述相传也许已走了调,可是不容置疑,它们代表了我那个非洲祖先家乡母语中的语音片段。当我从伦敦飞向美国的飞机在天空中盘旋准备降落纽约市时,我内心纳闷着:那是何种非洲语言呢?世界上有哪种方法可供我查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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