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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康达一直很专心在聆听蓓尔说话,以致当蓓尔停下脚步时,他怔了一下。“我们最好回去,”她说道,“在杂草堆里走几个钟头,明天就会睡过头。”于是他们转身往回走。当蓓尔沉寂了一会儿而康达又不说话时,她意识到康达不准备将他心里的话告诉她,于是她又天南地北地胡扯。直到他们走到她的木屋时,她转身面对康达,停止了说话。康达站在那里望着她好久终于开口说话:“嗯,如你所说的,天色已愈来愈晚了。咱们明天见。”于是他带着马具快速地离去,蓓尔此时才意识到康达尚未告诉她他要对她说的话。好吧!她告诉自己——很怕去想及他的话有可能是她所预料中的——时机成熟了,他自然会说。

  虽然康达开始花许多时间待在蓓尔的厨房里,但蓓尔发现大部分的时间——如往常地——都是她在说话,但她喜欢康达在一旁聆听。“我发现——”有一天她告诉康达,“主人已立下了遗嘱说假如他没再结婚,所有的奴隶在他死后都归于安小姐。可是假如他结婚了,他的妻子就继承接管我们这些奴隶。”纵使如此,蓓尔似乎并不在意此事。“这儿附近有许多女士想攀上我们主人,但他不会再结婚。”她停了一下又说,“就好像我不想再结婚一样。”

  康达手中的叉子几乎掉到地上去,他很肯定自己很清楚地听到蓓尔所说的话。他很震惊地知道蓓尔以前曾结婚过,因为他无法想象一个他希望得到的妻子竟然不是个处女。康达很快地冲出厨房回到他自己的屋子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再慎重地考虑此事。

  两个星期的沉默过去后,有天蓓尔突然邀请康达与她在屋内共进晚餐。他受宠若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自己的母亲和祖母外,他从未单独与其他女人共处一屋。这似乎不太好,但当他找不到适当的字句来表达时,蓓尔就已告诉他何时来到,然后就这样决定了。

  他用一条粗布和一块碱肥皂从头到脚猛搓猛洗,全身上下洗三遍后才擦干身子。当他穿上衣服时,他发现自己嘴边不由地轻柔哼着家乡的一首歌:“曼达美,你的颈部好长好美——”蓓尔的颈部不长,而且她也不美,但他必须承认当她在他身旁时,的确有股不错的感觉。而且他知道蓓尔也有相同的感觉。

  蓓尔的木屋在农场中最大也最接近大房子,门前种着一片花卉。看过大房子的厨房后,蓓尔屋子内洁净的程度和康达所预期的一样。当蓓尔一开门,康达就有股舒适安样的感觉。墙壁是由泥土和圆木所建成,自制的砖头所砌成的烟囱从大壁炉上直通屋顶,旁边有着发亮的厨具。康达注意到蓓尔的大屋有两房两扇窗,不像一般人只有一间开着一扇窗的房间——就像他的。而且两扇窗都有这板,以便下雨或天冷时可以拉下来。用帘幕遮着的后房间很显然就是她睡觉的地方,于是康达把眼光移开那房间。在他所待的房间中央有个长方形桌子,上面有个瓶子插着刀、叉和汤匙,另一个瓶子插着花园里剪来的花,还有一盏点亮的蜡烛架在粘土烛架上,桌子两端各有一把高椅背的藤椅。

  蓓尔请康达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他照做而且是小心翼翼地坐下,因为他从未坐过这样设计的奇怪椅子。但对此次的拜访他要尽量表现得很自然。

  “我竟忙得没时间点上壁炉火。”她说道,此时康达赶忙从椅上跃起,很庆幸自己的一只手终于有得忙。他很敏捷地用打火石敲击着铁片,点着了蓓尔事先放在橡木下毛绒绒的棉球。

  “我不知道为何要请你来,这里乱七八糟,而且我什么也没准备好。”蓓尔边说边慌乱地忙着她锅里的食物。

  “我不急。”康达强迫自己这样回答。但她已下锅的鸡肉和团子——她相当清楚那是康达最喜爱的食物——正沸腾着。当她端给康达吃时,嘴里一直责备他竟然那样囫囵吞食。但康达一直吃到第三盘才停下来,蓓尔还很殷勤地说锅里还有一些。

  “我现在必须驾车上路。”康达很坦诚地说。因此闲聊了几分钟后,他起身说他必须先口屋子一趟。两人走到门口时,面面相觑,你望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说话。然后蓓尔把眼睛转往别处。康达则沿着奴隶排房慢慢地破回他自己的木屋。

  翌日醒来,他感到自从离开非洲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何他变得如此活跃和外向。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去说。风声开始不胫而走地说最近经常看到康达在蓓尔的厨房里有说有笑。起先几乎每个星期,然后一星期两次,蓓尔开始邀请康达到家里来吃晚餐。虽然康达想过偶尔应该找个借口辞谢,但他永远无法使自己说出“不”字。此外,蓓尔总是烹煮一些康达曾告诉过她冈比亚也有栽种的食物,如黑眼豆、秋葵、燉花生或是奶油焙山薯。

  他们大部分的对话都是单边的,但两人似乎都不在意。蓓尔最喜爱的话题当然是华勒主人,但康达经常很惊讶蓓尔对他常跟随的主人竟了解得比他多。

  “主人对许多事情的做法很奇怪。”蓓尔说道,“像他相信银行,但却把钱藏起来;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他藏在何处。他对自己黑奴的作风也很荒诞。他会为他们做任何事,但一旦有人捣乱,他就会把他卖掉,就像卖掉路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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