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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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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待在那儿,待在她近旁,不离左右。安静无声——夏尔·罗塞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前一天晚上,还有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他都经历了——它既木像出发之前的那一次,也不像无话可说、不知谈什么的后一次。她去了花园。夏尔·罗塞特站起身来,想出去看看,但还是坐了下去。她很快又回来,把吊扇开到最大的速度,今晚怎么这么热!她说,她站在房间中央,喘着吓人的粗气,两眼闭着,两只胳膊随着胸部的起伏,前后地晃着。他俩看着她。黑色的睡衣,显得她很瘦,她紧闭着眼皮,那份美忽然消失。这时,仿佛她正舒服得受不了了似的,她是处在什么样的舒适中呢? 突然发生一件事情,是夏尔·罗塞特没有料到的。那是真的吗?是真的。他看见了她的眼泪。眼泪流了出来,淌在面颊上,似粒粒珍珠,晶莹闪亮。米歇尔·理查逊默默地站起来,背过身去。 眼泪流完了,流干了。她将身子微微转向窗口,夏尔·罗塞特看不见她的面孔。他也不想特意去看,仿佛一股醉意正在向四处蔓延,仿佛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她的气味正在向四处弥漫,两个男人待在那儿,待在她周围,等着,她出去了,就会回来。 米歇尔·理查逊转过身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安娜-玛丽。” 她墓地一惊。 “啊!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她又说:“你们一直在这里……” 米歇尔·理查逊的脸上流露着痛苦。 “滦,过来。”他说。 她朝他那里走去,像经过一次真正的分离一样,投入他的怀中,啊,你们一直在这里。顷刻之间,事情跑到了威尼斯,人家听见她走在一条街上,声音在远处,在街头,木见其人,但闻其声,她遇到一个人,不是他们,是另一个人,陌生的人:你在这儿,这么巧,真没有想到!果真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几乎认不出你了;她又说了一些话,说早晨的风太凉,让人一点儿也不舒服,夏尔·罗塞特没有听见,因为那些话没有传到这里,没有传到岛上。陌生人听着她说,陌生人有一张拉合尔副领事的白面孔。夏尔·罗塞特驱散了幻觉。 “你站在那里睡觉吗?” 她笑了。米歇尔·理查逊抚摩着她。她坐在他身上,两腿高高地悬着。 “哦,几乎可以,我承认……” “我听见你的声音,多奇怪,就像在威尼斯的街上。” 米歇尔·理查逊将她整个人儿搂住——她忽然变得多么的年轻,那样坐在他腿上,姿势就像个孩子,她四肢酥软,由他拥抱,他用尽全力,紧紧地搂她一阵,放开了她。她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着窗外,而后,她走到床边,上床躺了下来。 米歇尔·理查逊站起身来,也走到床边,离她很近。她平躺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正常的体积。人变得平坦,变得轻薄,全然成了一具笔直的尸体。她的眼睛闭着,然而,她没有睡,肯定没有睡。她的面孔自个儿正在改变,变得不同了,正在收缩,正在变老。蓦地,她显出一种丑陋相,可能从前她正是这样。她睁开眼睛,望着米歇尔·理查逊,叫了——声:“啊,米歇尔……” 他没有应声。夏尔·罗塞特也站了起来,走到米歇尔·理查逊身边,他俩看着她,薄薄的眼皮在打颤,但没有眼泪流出来。 在花园的那一端,大海的声音始终不断,还有暴风雨的声音,暴风雨已经来了。她透过那扇打开的窗子,望着暴风雨,她一直躺在那里,躺在他俩的目光下面。夏尔·罗塞特忍了忍,没有叫出声来。叫谁呢?无疑是她吧。为什么想要叫她呢? 他叫了她。 我哭,没有什么原因可告诉你,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罩在我心上,现在需要有人哭出来,好像我哭最合适。 她知道他俩在那儿,一定就在她身边,这两个加尔各答的男人,她身子一动不动,如果动动身子……不……她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她正受一种痛苦的煎熬,那种痛苦,离现在太遥远,再想为之流泪也流不出了。 恍格之中,夏尔·罗塞待朝她伸出手去,她抓住那只手,捂在脸上。 眼皮不再打颤。她睡着了,他俩离开别墅。 海洋是绿色的漆,群岛清晰可见,然而,花园依然被接树的阴影笼罩,亮光出现在小径头上。鸟儿喊喊喳喳,朝海岸飞去,天空,乱纷纷的,一片荒诞,一直是的。 他俩穿过花园,突然,远处传来歌声,像是从岛的那一端传来。是的,这岛是细长型的,米歇尔·理查逊听出了那个声音。 “是沙湾拿吉的那个女人,”他说,“没错,是她,简直就像跟着她而来的。” 她确实到岛上来了——在夏季风期间,她几乎每个星期都过来,搭乘清晨第一班运送粮食的船,船上没有顾客,她找一个角落,不付钱。她今天刚到。她不会认错岛的。大象疯了,也能找到香蕉园。那个巨大的门面呈长方形,足足有二百米长,闪烁的灯光成了白色的亮点:一个有食物的地方。 他俩出了花园。这时,在他俩身后,别墅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安娜-玛丽·斯特雷泰尔走了出来,她没有看见他俩,他俩在栅栏的外边,只见她平静地朝海边走去。 “一定是那歌声把她唱醒了。”米歇尔·理查逊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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