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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随后紧接着,他也走到那辆自行车旁,他看不见到领事了,副领事吹起那首古老的“印度之歌”曲子。那时,一夏尔·罗塞持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强烈的恐怖,他赶紧朝办公室走去。

  夏尔·罗塞特说,他到了这里,就像一个大学生来旅行似的,可是,他眼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地衰老下去。他俩不禁笑了起来。有人在说:“你瞧见了吗?他竟和别人笑了起来……最让人不能忍受的,就是他居然接受了这次邀请。这是不是恬不知耻呢?可他一点不以为然。”

  这时,进来一位老气横秋的英国人,很高很瘦,眼睛像鸟眼似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透透的、这个人在印度已经待了很久。这显而易见,如同一眼就能看出,他属于另一个民族一样,你没有看出来吗?只见他摆出一个友好的手势,便引他俩往酒台那边去。

  “我很乐意为你们效劳。我叫乔治·克莱恩,是安娜-玛丽的朋友。”

  副领事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愣在那儿。他看着乔治·克莱恩朝酒台走去,打量他好一刻。这时,他好像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在他周围仿佛空空如也。他自个儿说道:“一个密友。在印度一个拒绝他人的小圈子,这里大有文章。”

  地哼地笑了笑。夏尔·罗塞特向他伸过手来,叫他也到酒台那边去。副领事脚踢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来吧。”夏尔·罗塞特说,“我保证你在这儿……你怕什么呢?”

  副领事的眼睛在八角厅里闪过一圈,他还保持着微笑。“印度之眈’的曲于驱散记忆,那孤独、黑暗、可怕的一幕已经销声匿迹。

  “不,没什么,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知道……我只是在等新的工作,仅此而已。可这事一直拖延着,当然,这事很麻烦……烟是,好像我比别人更难胜任那份工作似的。”他说时也在笑。“情况就是这样。”

  副领事垂着目光,面带笑意,朝酒台踱去。那辆靠在冷冷清清的网球场边的自行车,已经被忘却。或者被避开不想了。不只是他的眼睛有问题,夏尔·罗塞特想,还有他的声音呢。大使曾对夏尔·罗塞特说:“这人谁见了都本能地想躲开……他确是叫人怕得慌……

  不过也太孤寂了,你跟他说说话吧。”

  “听说,你比较看中孟买。”

  “那是说,如果他们不把我留在加尔各答,何不退而求其次呢?”

  “孟买人口少一些,气候比较好,又在海边上,我看还是值得的。”

  “想来也是。”他看着夏尔·罗塞特,“你会习惯这里的生活的、我想你是不会遭遇什么不幸的。”

  夏尔·罗塞特笑了笑,说:“谢谢你这么看。”

  “我开始看出来了,谁是那些会遭遇不幸的人,”副领事继续说,“我已经能把这些人与其他人区分开来。你嘛,不在其内。”

  夏尔·罗塞特想露出个笑来。

  拉合尔的副领事注视着安娜-玛丽·斯特雷泰尔,看着她从面前经过。

  夏尔·罗塞特没有特别在意他的目光。他用一种比较随便的语调说:“你的材料上——请原谅我谈到你的材料——说你是个‘难说’的人,你知道吗?”

  “我可没有请求你透露我的材料。我还以为会有‘脆弱’这个词儿呢,没有吗?”

  “你知道,我呢,老实说,确切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再一次想露出个笑来,“真愚蠢……‘难说’这个词儿什么也不能说明。”

  “人家还说什么?最糟的是什么?”

  “拉合尔。”

  “是不是因为在令人讨厌的拉合尔这一点上,人家找不到可以形容我的词儿呢?”

  “人家又不能不去找……前原谅我对你说这些,但是,人家怎么也不能理解拉合尔,不管他们从什么角度。”

  “那倒是的。”副领事说。

  他离开夏尔。罗塞特,回到原来待的地方,靠近门口,站在一个攀附着娇破的柱子旁边。他站在那儿,站在众目度暖的地方。

  众人的注意力渐渐地分散开去。

  她从他旁边很近的地方走过,这回,他没有去看。简直怪了。

  只是这时,夏尔·罗塞特才想起来,有时一大早儿,斯特雷泰尔夫人在使馆的花园里面骑自行车。如果近一段时间,别人看不到她骑车,可能是因为在夏季风期间,她不骑,就这么简单。

  已是深夜十二点半。

  在恒河边的一个灌木丛下,她醒了,伸了伸懒腰,看见那边高大的房子灯火通明:有食物。她笑了,爬起来。这回,她自然没有技人恒河里去游泳,而是径直朝那高大的房子走去。加尔各答的其他疯人早已经在那里。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睡在那个小栅栏门前,等着大厅里边撤下盘子后,倒出来的残羹剩饭,不过,他们还有着等呢。

  副领事突然朝一位年轻的夫人走去,这位夫人在八角厅里,独个人站在一边,看着别人跳舞。

  在一阵手忙脚乱中,她接受了邀请,行色之间,混合着刚才的不自在和突如其来的激动。他俩步入舞池。

  “你看见了吧,他来跳舞了,他跳得和别人一样潇洒呢。”

  “算了,别再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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