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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我不恨他妈的勇气。”她说:“我希望她在西海岸得到好运。”

  “我是否告诉过你阮德尔·依贝哈特被指控越权给病人开麻醉剂?”

  凯茜回答得很干脆,想都未想:“我不会相信!”

  “不?”

  “不。阮德尔是好家伙。”

  “你不认为在加利福尼亚他可能会发生一些改变?生活在快节奏当中?”

  “阮德尔是这种类型的人,他对自己非常地满意。为什么他要改变?除非是金钱上有什么问题或者某些不可预见的因素。或者有人陷害他。”

  “也许发生变化的是克莱诺?”

  “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她想要快节奏的生活。”

  “在生活之外,克莱诺·依贝哈特想要的是一个好的地位。”在她自己觉察到而停下来之前,这句话已经溜出了口,“在高等学校里她是第一个失去童贞的。”

  我点点头,总算回敬了一个讥笑:“总会有那么一个。”

  “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荡妇。她有一个男朋友,沃伦·思佩卡。他现在也移居到西海岸去了。”

  “在洛杉矶?”

  “离那儿很近。邻居的女孩子们带她去参加告别聚会时,我们给了她沃伦·思佩卡的电话号码是在——温尼斯,加利福尼亚?”

  “对”

  “我把它写在一张处方笺上,‘解决相思病的处方——打电话给沃伦·思佩卡’,她兴奋得要命,连脸都胀得通红。”

  “她仍对沃伦有性欲?”

  “噢,这我可不知道。高等学校之后他们就没再保持联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知道沃伦在哪里。他好像是遇到些麻烦,”——这时她好像从叙述中醒悟过来找到了自己——“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不管怎样,是我母亲和他母亲聊天才证实他成了电器承包商,是在一个叫温尼斯的地方,加利福尼亚。我把这些看作一个玩笑——克莱诺在加利福尼亚认识的唯一一个人竟是她在高等学校的男朋友。当然这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我强迫自己做出一个笑容,然后确认自己搞清楚了沃伦·思佩卡名字的正确拼写。我们把纸盘和餐巾纸都捏成团,连同吃光了的食品罐头听一块扔进了垃圾堆。我把唐纳多的炸肉团子用包装蜡纸袋和铝箔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我感谢了护士凯茜提供的帮助后就朝门口走去。如果我现在就走,也许来得及赶上最后一班飞机。

  “加利福尼亚的天气怎么样?”当我们迎面夜空时她问我。

  “棒极了,在十二月份你都可以只穿一件T恤衫。你想去那边吗?”

  我递给她一张我的名片。她拿过去仔细审视一会儿,似乎很有兴趣。

  “谁知道。”她收起了名片,看着我,第一次以不设防的方式。“我对自己许诺,明年我将搬到我自己喜欢的地方去,在昆西。”

  我注意到,暴力事件总是发生得很快,比他们在电影里所演的要快得多,比在你的想象里你所认为的也要快得多。

  离开护士凯茜以后,在古兴大街我遇上一个红灯。我的头低下去了一秒钟,在地图上想找出一条去机场最快的路。这时,从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震动力,如果没有安全带把我缚住,我几乎就要整个儿摔到方向盘上。同时,旁边的乘客座位的车窗“哗”地一声碎了,一块砖头重重地敲在我的肩上,我的手臂顿时麻木了。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从碎玻璃中飞快地伸进来,一把从乘客坐应上抓起了我的手提包。

  “住手!”一声女人的尖叫声。而他和手提包早已一起缩了回去。

  我手里握着武器下了车,而撞击我的新型奥德车已在黑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没能记下它的车牌。像其他所有受害者一样,我站在十字路口一阵晕眩,伸屈着我刺痛的右手。我脱下雨衣,抖落了玻璃碎片,又从头发捡出一些来。有两辆车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又开走了。他们对此漠不关心。我的联邦ID和飞机票都放在车尾行礼箱那个蓝色帆布公文包里,还要感谢上帝的是他们没有拿走唐纳多的炸肉团子。

  我回到车子里,把砖头扔到后座上,我像一条狗一样颤抖个不停。剧痛拉紧了我肩上的肌肉甚至有点儿痉挛,背部也感觉到不舒服。我挂上了车档,一面郑重地发着誓言。

  当冷风从破窗子倒灌进来时,它以每小时五十英里的速度稳定前冲,任何红灯或行人都不能让我停下来,精神只集中在一件事情上:让我离开这个他妈的令人压抑的鬼地方,赶快搭上一班前往洛杉矶的飞机。我知道,克莱诺·依贝哈特离开萨文希尔时,一定也想同样的事情。

  四十分钟以后,当我跛着脚迈向飞机舱门时,我又想起了克莱诺·依贝哈特,在她匆匆离去时,踏上的也许正是同一架航梯,稚子伏在她的肩头,小女孩牵着她的手。

  她坚信她将逃脱的是那些垂死的街道,而代之却是带着邻居孩子们送给她的临别礼物,高等学校从前男友的电话号码,就像是带着一张治病的良方,抵达加利福尼亚。我开始设想,如果和她在家门口窃窃私语的沃伦·思佩卡是一个“坏家伙”,如果是这样,她已经犯了多少次“致命”的错误。

  如果为了救她自己而想毁掉她,并且开始另一个生活,他们的确找不到一个更好的途径,那张纸原本无害的疏忽就像一颗安放在飞机上的定时炸弹,我的家伙当然可以像国际反恐怖主义特别小组的人所做的那样,用来对付那些强硬的毫无道德可言的杀手。

  但是他们,相对于那些技艺高超,掌握着致命的精确度的恐怖分子而言,却只能算是业余选手,他们就在我的朋友当中,也许,当我很快把他们找出来时,他们竟然就在我的家人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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