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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偷看斯图吉斯起居室一事,纯粹属于对他女儿的倾慕。他宁肯砍断自己的右臂,也绝对不会伤害埃拉的一根头发。

  要不是由于不可更改的不检点事件的话,他可能会逃脱这草率的惩罚的,因为还是有对他有利的证言。然而,不幸的是这张伏在窗子上的黝黑的脸,对斯图吉斯上校的女儿的惊吓,胜于言表。罪行检举人鲍德曼温·斯平莱曼证言,那天晚上,在他看见雷奥从斯图吉斯的家走开后,就去看了埃拉。由于惊吓,她“脸都变了形”。

  埃拉自己申述,出现在窗子上的那张脸,把她吓“瘫了”。她告诉法庭,她当时被惊吓得几乎呼喊不出来。雷奥少校看上去非常激动:“至少,他面色苍白,绝望至极。他们双方的眼睛对视了有六秒钟”,她首先的感触是他会朝她开枪的。

  本廷被传到法庭作证。尽管他瞧不起雷奥,但还是替雷奥证言。雷奥把给斯图吉斯夫人赔不是的便条事先给本廷看了,本廷认为,这张便条例是解释了这位奇怪的令人费解的人的行为。他认定,这位少校“完全堕入了对这位年轻女子爱恋的情网中”。

  法庭认为,对雷奥的指控属实,仅对犯罪事实的文字做了点改动,并建议他离职。七名法官中,有五名不顾及法庭的裁决,强烈要求宽大处理。特理将军认为判罚太重,也请求从宽处理。谢尔曼呼声最高,呼吁从宽处理。可是,海斯总统认为,这次不能宽恕。

  穿了23年军装之后,雷奥不光彩地退役了。

  接着,是一落千丈。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事,甚至找不到一份工作。他跟儿子借钱。后来,他搬到华盛顿,在那,遇见名叫伊莎贝拉·雷的政府机关职员,并于1884年元月和她结了婚。几个月之后,她又抛弃了他。最后,他被膳宿司雇用,当了一名审察员。

  他想,人们可能对小比格奥战斗感兴趣,所以告知纽约《周报》,说他依旧保存着自己的日记,保存着“躺在战马尸横的草原上时记述的战场实况”,想知道编辑是否对他的投稿感兴趣。在编辑表示愿意接受稿件之后,雷奥寄去一则战斗记述,但未被采纳。

  他的儿子在纳什维尔同一名威士忌酒制造商的女儿伊蒂·金尼小姐结婚。雷奥没有去参加婚礼,推辞说脱不开身,但事实是他无钱买去纳什维尔的火车票。

  这样寒酸的贫穷境况,必定是家世衰败了。根据一位传记家记载(他只提供了很少一点资料太雷奥是菲力普·弗兰西斯科·雷诺的后裔。菲力普于1777年陪同拉法费特夫人①去了美国。美国为这位著名的先祖奖赏了一片森林地,据说在19世纪,这块地价为四亿美元。可是吃诉讼,妨碍了雷奥去尝这张神奇的馅饼。另一名传记记述人说,他是名叫雷诺的法国胡格诺派教徒②的后裔,雷诺于18世纪早期逃到弗吉尼亚,但没有提及巨大财富的问题。不管他的祖先有无四亿美元的巨资财产,毫无疑问,他的第一个妻子非常富有,而他自己却穷得买不起一张去纳什维尔的火车票。

  ①拉法费特尔夫人(1634~1693),法国小说家。

  ②胡格诺派教徒,对16至17世纪法国加尔文派教徒的称呼。

  在生命结束之前,他的星形勋章一直在昏暗中闪光。他患了舌癌,于1889年3月29日在普罗维登斯医院手术后去世。华盛顿《晚星报》发了一个通告:

  马库斯·A·雷奥病逝于本市。他是前美军名誉晋升中校,后为上校。

  一直活到90多岁的卡斯特将军遗孀坚持认为,雷奥要为小比格奥发生的事承担责任。1926年,她被邀请前往蒙大拿参加小比格奥50周年纪念活动,届时,也要为这位倒运的上校举行纪念碑揭碑仪式。她用一封令人惊愣的信,答复了这个邀访,力劝不应当在那个神圣的战场上为“像雷奥这样伟大的怯懦人”立一块碑。她还说:“写着这些,好像觉得手中的笔几乎被我丈夫的手夺走了……我渴望为小比格奥战场上牺牲的我们的英雄们立一块纪念碑,而不是为道义而选拔这个军团中的一位胆怯者。”

  如果说卡斯特夫人是坚持不谅解雷奥的人的话,那么曾经在西点和卡斯特同宿的托马斯·罗斯尔少将也应当是首当其冲进行责怪雷奥的人。在有关小比格奥的震惊的大标题刊出两天之后,他的一封信被刊在圣保罗的《先驱》上:“我认为,要是在首次击退敌人之后,雷奥能穿过敌人的封锁,和卡斯特汇合,加上第七连的后援,卡斯特是完全可以取胜的……做为一名士兵,‘在最后的号角’声中,我会从我的守地跃出,做出决断。我宁可即刻和卡斯特将军躲在一个坟墓中,和他的勇敢同志们一同躺在那遥远的荒漠中,也不愿活在被敌人围困的那个可以获生的山头。”

  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1879年3月8日,《陆海日报》重载了《民族共和党》刊载的一封信,这是第一骑兵兵团的一个成员写的。其中写到:“我个人对雷奥与卡斯特的看法是:雷奥勇敢不莽闯,卡斯特则勇敢而鲁莽。1864年,由于卡斯特的鲁莽,使得第三骑兵师被围困在特雷里安站,在一名勇敢沉着的人的帮助下,才得以解救。我是指韦斯利·梅里特,他当时指挥第一骑兵团。在该军团中,马库斯·雷奥的军团……其部分。正是由于卡斯特的草率行事,使他1876年在小比格奥陷入困境。此时,他任部队指挥,雷奥的个人力量远远难以阻止卡斯特的草率行为。”

  另一种评论认为,袭击战的失败应当归咎于雷奥的胆怯,“因为苏人向他挥舞了他们的毯子。”

  雷奥少校去世几年之后,他的一个侄孙查理·雷奥,要求重新复查官方对雷奥的那些指控。做了复查,审判律师将军办公室的结论说,雷奥被解职退伍是不公平的。也许,这一结论算是雷奥从未得到过一点公正。

  1967年9月9日,在蒙大拿的比灵斯第一基督教堂,举行了一个不寻常的重葬仪式。雷奥少校的棺材后边,紧跟着那匹传统的无骑者的战马,棺木由蒙大拿国家禁卫军卫队护送。护灵队从教堂出发,浩浩荡荡地朝城南六十英里的的战场开去。在那里,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荣典仪式,鸣放了十一响礼炮,象征他在南北战争期间,名誉晋升的准将军衔。三支来复枪齐射,子弹划过他的新墓。伊丽莎白必定厌恶至极,因为,许多士兵的尸骨依旧躺在这块荒漠的战场上,而这个唯一以如此隆重的仪式埋葬在一卡斯特公墓”的人,却是一个她怎么也难以容忍的人啊!

  此刻,这位黑脸家伙在旗杆正北几步处的台阶下安息,他的军衔等级在他死后被恢复。而有关他的临阵逃脱一事,在他死后,还在继续争吵着。

  所有学者(专业的非专业的)都认为他至少瞬间迟疑而没有做出决断。另一些人们则以极其憎恶的心情,看待这位令人讨厌的人。最公然蔑示他的人是那些职业士兵。乍听起来,这似乎有些矛盾,但确实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例如,R.G·卡特上尉,他本人是一位著名的第四骑兵兵团的印第安退役老兵,他做了这样的评论:“从开初起,雷奥就露出他脆弱的本质,他的全部行为就是胆小、懦弱、恐惧。他胆小如鼠,惊慌失措……在卡斯特的最后拼搏中,他受到了公正的检验,应当受到鄙弃。如果说这支部队中有如此卑怯的懦夫的话,那就应当是如同胆小鬼一样遗臭万年的马库斯A·雷奥。”

  在芝加哥调查中,爱德华·马瑟中尉证明,他听到过许多关于这场战斗的争论,他们观点各执一词,其中一个人的表达特别使他难忘。他没有指出这位评述者的名字,但说他听那位评述者说:“如果我们不是由一位胆怯的人领导的话,我们全部会被杀掉。”

  宗教杂志《西北基督倡导者》没有完全归罪他的胆怯:“那么,对他在小比格奥的行为又将作何解释?……他是一个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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