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外国文学 > 丛林中的艰苦岁月 | 上页 下页
四二


  ‘也没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他说,‘我只是想到处转转,采集些花草。’

  可以趁便美美地暗中打一回猎,我寻思。‘今天我必须把燕麦拉回来。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明天出发。’

  ‘你要多少报酬?’他说,‘我想现在就把价说定。’

  ‘一天一元。现在正是农忙季节,如果我把时间和劳动花在农活上,要比挣你那几个钱划算得多。’

  ‘那倒也是,’他说,‘好,我就按你要的价付钱。明天准备几点出发?’

  ‘如果你乐意,天一亮就走。’

  他走了。第二天天刚亮,他就来到我门前,骑着一匹矮壮的法国种小马。‘你骑这牲口干什么?’我说,‘我们要走的这段路马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你还是把它留在我的马厩里为好。’

  ‘我想让它驮行李,’他说,‘我们恐怕得去好些日子。’

  我明确告诉他,这回可得自己当牲口了,所有的行装、斧子、毯子、干粮袋等得自己背。这个小个子男人虽然不赞成我的安排,但见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欣然同意。于是我们就出发了,没过一会儿,就翻过了你家农场后那座陡峭的山脊,来到湖功平原。树林里到处盛开着鲜花。这个小个子男人欣喜若狂,每见到一个新品种,他都要高兴地又喊又跳,一下子扑到花跟前,像是陶醉了似的。‘啊!多宝贵呀,多宝贵呀!’他喊着,‘我就要发财了。’

  “我这个人不爱笑,”布莱恩接着说,“但一看这个小个子男人的古怪行为,就忍不住笑了。因为令他赞叹不已的并不是你乐于用来作画的那种美丽的鲜花,而是他拨开茂密的青苔和长草,在老树根下挖翻到的奇异的小植物。他坐在一根横在我们路上的树干上做讲演,我觉得用了足足一个小时,讲有关长在上面的带红点的灰色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更像霉菌,不像植物,并宣称只要让他看一眼这些东西,他所付出的一切艰辛和金钱全就得到了报偿。我为他采了一朵叫贵妇人拖鞋的美丽鲜花,拿给他时,他却把花推到一边,说:‘是呀,是呀,这种花确实很美,我以前常见到,但这些地衣可是罕见之物了。’

  “这个男人没有一点鉴赏力,我想他是个傻瓜,我撇下他一个人,让他跟他那些亲爱的植物交谈去,我自个儿去打鸥鸽,准备晚餐。我们在树林里呆了六天,矮个子男人的黑皮包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好像他故意闭眼不看美丽的鲜花,而专挑那些引不起路人注意的既难看又不起眼的小植物来欣赏。即使像我这个经常出没于树林的人,也从没有留意过那些小植物。采集所谓的标本时,他那个认真劲儿就别提了,我追小鹿时也没那么认真过。

  “我们来到一条叫寒溪的小河边,有些地方水很深。他想要采水下的一些植物,在硬够时,心太急,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了水里。他完全成了一只‘落汤鸡’,也给吓坏了,但他还紧抓住那些给他带来麻烦的花儿不放,一个劲地说他运气好,既没有丢命,也没有丢花儿。总之,他是一个单纯朴实的人,”布莱恩接着说,“一点小事都会叫他很开心,一到晚上他就像个小孩似的又唱又闹。他给了我十元钱,作为酬劳,从此我再没有见过他。但我常常想起他,尤其是我在我们曾一起呆过的树林里打猎的时候。我还采了一些他以前特别欣赏的小植物,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偏爱这些小东西,而对真正美丽的鲜花却不屑一顾。”

  后来我们决定卖掉农场,在偏僻的森林地带重新开垦一块地。听了我们这一决定后,我们的朋友布莱恩比谁都着急,硬劝我们放弃这个毁灭性的计划。他一下子滔滔不绝地大谈我们将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艰难困苦。在我们呆在这一地区的最后一个星期,他每天晚上都来拜访我们,晚上道别时,总是泪流满面的。就像老朋友那样我们同这个猎人分了手,从此再没有遇上他。他的命运很悲惨。我们离开那个地区以后,他变得意气消沉,郁郁不乐,这种忧郁症最终导致了他的自我毁灭。在我们遇到的人中,不乏聪明理智的人,但谁也没有布莱恩那么和善,那么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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