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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菲兰德:“为什么不行?我们可从来不干自己觉得太丢面子的事。”

  我说:“好像是这样,可我还要扫屋子,你最好出去躲躲尘土。”

  我从墙角抄起一把扫帚,开始扫了起来。可我的客人还是无动于衷。尘土飞扬,他揉着眼睛,朝着门挪了几步。又扫了一下,他怕扫着自己就站到了木门槛上。现在对我非常有利,就干脆把他扫了出去。随即把他关在门外。

  菲兰德透过窗户往里看:“好,我想你得逞了,可要骗我们美国人可不这么容易。”

  时间已够长了,我的二十蒲式耳苹果都该晒好了,我派雇来的一个康沃尔小伙子去贝蒂·弗伊家问问她们把东西做好了没有,我什么时候可以用车把东西拉回来。

  丹回来了,胳臂上荡着一串饼,黄黄的,是烟熏干的。想着这些是样品,我就问什么时候拿捅把余下的都拿回来。

  “天啊!夫人,东西全都在这儿。”

  “不可能!这是二十蒲式耳苹果做出的全部东西?”

  “不错,”那孩子边说边咧了一下嘴,“那个老巫婆说你那份剩下的都在这儿。她把东西做好之后,为了安全起见,都放在床下了,可是耗子和孩子把它们都吃光了,只剩下这一串儿了。”

  我以后再也没跟贝蒂·弗伊打过交道。

  还有一个跟我没完没了借东西的人。她叫老贝蒂。与其他借东西的美国佬相比,这个贝蒂可是不大一样。她人长得很漂亮,也非常有教养,总是用坦诚、悦人的方式向我借每件东西,以致于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绝她。后来,我发觉自己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就不再借东西给她。她自己也不再登门,却以她的名义派她的孩子来,是个世上长得最好看的小男孩。那孩子真不错,天真无邪,五官端正,笑盈盈的蓝眼睛,可爱的金棕色卷发,说起话来温柔至极。他说他妈妈让他来以表示对英国阿姨的敬意,并借点糖和茶。我可以毫不费劲地回绝他的母亲,可对这个惹人疼爱的小家伙说不,我真于心不忍。

  这个贝蒂很独特。我还应该大致介绍一下她。”

  她住在村子里一间人迹罕至的小木屋里,这屋是多年前一群伐木工人盖的。房子周围整理出来的土地还不足一亩,不过贝蒂有不少土豆,但既不是她种的,也不是她买的。她从不养奶牛,但却卖黄油和牛奶。她有个习惯,这一习惯可真帮了她不少忙,那就是把邻家的牛群当做宠畜。如果我们的牛迷了路,走离了自家的牧场,那准会在贝蒂的小屋附近找到。因为她经常给牛吃一点盐,这就使牛和她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与此同时,作为对她这点小恩惠的回报,奶牛们在回到各自主人那里之前总要让她挤走一些奶。她用同样的方法赚取鸡蛋与家禽。这真是十分划算的事。我们都把她看做一种强盗,靠别人的财产生活。她曾经有过三个丈夫,不过现在与她住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她丈夫,但他是那个打动了我妇道之心的漂亮的小男孩的父亲。她的第一个丈夫还活着(这种事情在与她同一阶层的加拿大人中并不少见),尽管几年前两人大吵了一架,然后分了手,可那男人还是不时地来看望他的大女儿——小贝蒂,那是他们俩的孩子。小贝蒂如今已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和她的小弟弟一样漂亮。贝蒂的第二个丈夫就死在我们的一块地里,是在一棵树下犁田时被倒下来的树砸死的。人们在原地把他埋了。那半截漆黑的树桩成了他的纪念碑。说实话,贝蒂的人品算不上是最好的,而且许多受人尊敬的农场主的老婆总用提防的眼光看待她。

  一天我和一个近邻坐在一起干活。“我很不放心那个下流的贝蒂,”她对我说。这位邻居的丈夫是个爱尔兰人,在军队是个上尉。这妇人是西印度群岛人,母亲是个黑人。她是个混血儿,长得挺漂亮,非同一般,特别受冲动,对丈夫的一言一行都看得很紧。

  “让穆迪上尉接近那女人的房子你不害怕吗?”

  “一点也不,如果我犯起了糊涂要嫉妒的话,倒不是老贝蒂而应是她女儿,漂亮的小贝蒂。”也许我这么说不合适。这可怜的黑美人走了;妒火中烧,不过这回不是冲老贝蒂了。

  另一个擅自占地的美国人经常派人来借细齿梳。她管这东西叫“害虫杀手”,就是这人有一次管我借毛巾。因为她的一个朋友从美国来这儿拜访她,而她惟一的一条毛巾又已经用来给孩子做了条不错的围嘴。她还想照一下镜子,试一下新帽子、看看合适不合适。与她肮脏的邻人相比这女人真可谓是整洁干净的典范。

  一天夜里,因为有人要借杆秤。把我从床上给吵了起来。借秤干什么用,亲爱的读者你想得到吗?要给一个新生儿称一下体重。整个过程是这样。先用块小围巾把这个可怜的、哭个不停的小家伙裹上,然后挂在一个秤钩上。小男孩很结实,有十磅重。这使他那个美国佬父亲高兴得不得了。

  关于我所知道的借东西这方面的事最可笑的一件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有个下午,一个女仆让她家女主人出去别在家,因为她想借用一下客厅,与朋友们开个联欢会。

  要是像上面一样,把我们的损失一一说清,那可就真是没有穷尽了。可我们算幸运,从英国来了一家人在我们很近的地方定居下来。他们的到来吸引了邻居们的注意力,这使我们有时摆脱掉他们的纠缠,稍加喘息。

  这种借东西习俗可并非完全局限在穷人和无赖中,它弥漫于社会各阶层。不管在哪个小村子里,如果要开个晚会,他们就会派个小孩挨家挨户收集像样的盘子、碟子、刀、叉、茶匙还有烛台,以备晚会来宾使用。

  自从搬到丛林定居以后,遇到许多不幸,不仅使我们收入无几,而且还陷入了极度的贫困。实际上,我们初来乍到,诡计多端的人诓骗我们。多少年来,我们一直与艰难困苦做斗争。这些困难会把比我们更坚强的心摧垮,可我们相信卜帝的伟大。就在那众多的困苦中,他从不曾把我们彻底遗弃。

  动乱时期我丈夫去了前线。那时,我的小儿子病得很重,这就需要我不分昼夜精心照料他。为了能好好照顾他,必须整夜点根蜡烛。最后一根蜡烛用完了,我既没钱买,又找不到油脂来做一支。我讨厌向别人借东西,可为了亲爱的孩子,我克服了思想上的顾虑,从一个好邻居那里借了支蜡烛。不过她严厉要求一旦夜里不用蜡烛,就必须还给她(因为这也是她最后一根蜡烛了)。

  我回了家,为这意外的收获而高兴。那天晚上月朗星稀,我亲爱的孩子也好了点。所以我让爱尔兰女仆珍妮去睡了,而我和衣睡在孩子身边。如果他情况不妙,我就起来点上蜡烛。非常巧,窗框上的一块玻璃脱落了,我就在上面装了块木块、我的朋友爱米莉亚有只大公猫总是乘主人不在时跑到我这儿连拿带拖,而且它总是从那块木板那儿钻进来,好无法无天地洗劫一番。我把这事给忘了,把蜡烛放在窗下桌子的正中间,做梦都没想到这猫会看中这么个小东西。

  就在半睡半醒之间,我听到木板轻轻地被推了进来。是那只猫,这念头一下子冲到我脑子里,而且它可能会偷走我那根宝贵的蜡烛,因为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东西。

  我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正好看见那猫从破窗户窜出,拖着那根长长的白蜡烛。我飞快地冲向门口追了它半路,可已经无济于事。我能不时看到它惊惶逃窜,身后就拖着战利品,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像一条银色的尾巴,闪闪发亮。

  啊!我从未像那天晚上一样领悟到那句谚语的真谛:“越借越伤心。”我可怜的孩子醒了,还病着,发着烧。可没有亮,我不能照料他,甚至也不能看看他那可爱的小脸。看不出,也不敢估计第二天黎明的曙光会给他带来多少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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