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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寂静中,所有的鸟都展翅飞翔,声音越来越响,其节奏几乎难以察觉。那些鸟都是齐娅的话所唤来的。巨尾苍鹰、灰头红隼、黑肚大鸨、白额鸻鸟、黄喙乌鸦、金背寡妇鸟、竖毛燕子、脖子上有条纹的秧鸡、叫起来像哭一样的斑鸠、颜色灰暗的凤头麦鸟、灰白色的燕鸥、蓝肚佛法僧、短小的蜂虎、棕榈林中的雨燕、黑顶犀鸟、红雀、啄木鸟、虎皮鹦鹉、织布鸟……这些鸟像海浪一样不断涌来,飞过庄园上方,遮天蔽日。它们乱作一团,如一片巨云,密密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没有一只鸟发出叫声,除了那只大冠鹃。它站在一棵龙血树的树梢上在跟齐娅说话。那棵树树干已裂,流出一种血色树脂。齐娅听着,然后放心地站起来,步履踉跄地回到别墅。

  那只大冠鹃飞起来,把所有的鸟都带回了森林。它们乱七八糟的叫着,震耳欲聋,显得更加混乱。天空了,鸟都归了林。

  皮埃尔发现,那个小雕像与几千公里外某群岛上的一个圣物相同,由此判定小岛最初的居民来自何方及其移民路线。皮埃尔把小雕像交给朱莉。朱莉把它放在她父亲以前保存家庭档案的海员盒里。

  当皮埃尔想研究小雕像的印痕时,发现小雕像不见了。他并没有真正感到惊奇。偷窃者在盒子里放了一块锥形的黑石头,那是个普通的男性生殖器护符,由小岛上的土医生成批制造,卖给那些阳萎的情人。石头用一块泡过尿液的方布包着。

  皮埃尔还没来得及细想,齐娅气喘吁吁地跑进客厅,说民安队突然来临。门“乒乓”一下撞在墙上,一些粉红色的古画裂了,落在打蜡的地板上。皮埃尔示意齐娅站在他身后。齐娅毫不畏惧,举起干瘦的手,闪着白色的指甲,指着民安队员,就像他们是一群淘气的孩子:

  “要是我这样闯进你的家里,你们会怎么说?你们会很有理由地把我赶出门外。”

  “别怕,齐娅,他们是奉命到这里来的。不是吗,先生们?”朱莉出现在楼梯上方,她声音坚定地问他们。

  那个戴黑头巾的家伙好像是个小头目,他没有答话。朱莉走下楼来,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停了一会,然后微笑着走向那个小头目。他低下头,又抬起来:

  “我们来查盗窃案。”

  “什么盗窃?齐娅,什么被偷了?”

  “小雕像。”民安队说。“他们告诉我们说小雕像……”

  “‘他们’是谁?什么小雕像?哦,对了!皮埃尔,是那个被打烂的小雕像。你花了不少时间修复呢!它被偷了?我还不知道呢!没关系,那东西没有任何价值。我不起诉。”

  “它不属于你!”

  “这是怎么回事?”

  “它是在你家被偷的。”

  “你怎么知道?”朱莉不客气地打断他。

  “我得把你带到警察局去审问。跟我们走。”

  齐娅过来阻拦:

  “你是谁?竟敢如此大胆!”她叫道。

  “齐娅,不要担心。这是例行公事。我会回来吃中饭。别忘了让埃莱娜尝尝你做的菜……埃莱娜在哪?你知道吗?皮埃尔?今天一早,我听见她要佩里开车送她进城。佩里已经开着他的破车回来了,可她……”

  皮埃尔轻轻地咬着嘴唇。

  “走吧,先生们。”朱莉说。

  “我陪你去。”皮埃尔说。

  “千万别去!区区小事,不值得你中断工作,哪怕一分钟。只是,我不能如约去诊所了。待会儿见!”

  “不不,我跟你去。”皮埃尔坚持道。

  一个民安队员推开他,不许他跟朱莉走。朱莉已上了一辆旧吉普,两边各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卫兵。

  几小时后,又来了两个民安队员,一个穿着迷彩服,另一个穿着军官制服。他们上楼来到皮埃尔的房间,直奔目标,似乎事先已得到准确的情报,知道在哪里最有可能找到要找的东西。

  皮埃尔正在写一篇关于发现小雕像的文章。他压低眼镜,眯着近视眼,盯着这两个不受欢迎的来者。他们站在门口。一楼,有扇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他们决定进去:

  “跟我们来!”

  “你们缺乏想像……去哪?”

  “你会知道的。”

  他们一人抓住皮埃尔的一只胳膊,把他一直推到他们的汽车里。汽车的前门已经拆掉。后门凹凸不平,一开“吱嘎”作响,门被漆成黑色,中间有几个缩写字母,已经模糊不清了。民安队用皮带绑起他的手。这个犯人如此听话,他们感到很惊讶。他们怕中计,便改变了主张,给皮埃尔松了绑。

  “有什么用?你逃脱不了我们的掌心。你往哪逃?这是个小岛。”

  汽车艰难地发动起来了,但往前滑行时又熄火了。司机火了。皮埃尔探着身子,想认出前进的路线。他相信自己平时散步时踏遍了别墅周围的小路,但对这条布满车辙的泥路他却毫无印象。这条路的两边种满了绿色的橡树,树干因爬满毒藤而生长不良。贪吃树皮的羚羊纷纷倒在毒藤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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