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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财前又一说完,一如往常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喝着番茶(一种质量较差的日本茶),随后,又突然说道:“话说回来,那个叫什么的酒吧女,你最好留意一下。”

  “喔,酒吧女?到底是谁来跟你胡说这些来着?”财前忍不住立即反驳。

  “我不是在责怪你包养女人的事。不管是市会议员选举还是医师会长选举,选情一旦陷入僵局,最后双方一定都是拿绯闻来当做攻击材料。我是叫你小心,别因为女人的事被抓到把柄,陷入窘境。包养女人啊,只会有损失,绝对不会得到半点好处的!”

  “可是,我并没有包养女人或是……”

  “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不管这个,叶山教授差不多要过来这边动手术了。你还是不要跟他碰面比较好吧!手术结束后,我会跟叶山教授好好恳谈一番,你不用担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财前又一以委托手术为由,接近鹈饲派的参谋、妇产科叶山教授,打算以手术谢礼为名,付出巨额贿赂。财前察知了岳父的意图。

  “这种手法就叫做‘海怪的腕足’,怎么样,高明吧?”

  财前又一厚实的嘴唇满溢唾液,得意地笑道。但是财前五郎心头却掠过一丝阴影:不要落得物极必反的下场就好!

  哈迪盖酒吧最深处的包厢中,整形外科的野坂教授,正在向皮肤科干教授和小儿科的河合教授说明今天选考委员会议的经过。

  野坂喝光杯中的鸡尾酒,探出身体说:“葛西君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才挤进最终候选人名单的。”

  系着蝴蝶结、扮相潇洒的皮肤科干教授开口了:“那真是太好了。其实,因为你的声援出现得太晚,害我们都有些悲观了呢。”

  “这么一来,总算能够好好享受美酒了。首先,我们就来为突破选考委员会这一关来干杯吧!”小儿科河合教授又点了一杯加苏打水的威士忌。

  干与河合都较野坂要年长,年约五十二、三岁,但神韵中都洋溢着壮年教授的风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抬出鹈饲医学部长等大老级教授、处心积虑想得到教授位置的财前,都抱持强烈的反感态度。

  野坂喝完不知已是第几杯的鸡尾酒,说:“不管怎么说,财前有鹈饲、叶山,菊川有东和今津各两个人支持,会成为最终候选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只有一个人,想要在十名杰出的候选人当中留下葛西,真的是自始至终都不敢稍有松懈。”他进一步说明详情。

  “也就是说,顺利的话,原本因为反对外来教授而全部集中到财前身上的票,由于同校出身的葛西的出现,很可能致使其中有些反对外来教授却也反对财前的票集中到葛西那里去了。这下,鹈饲的血压想必升高了不少吧。”皮肤科干教授毫不忌讳地说。

  小儿科河合教授也接口道:“这阵子反对外来教授派的声浪异常高涨,我们只要搭上这趟便车,临机应变就行了。”

  野坂深深点头同意:“没错,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大干一番吧!虽然我也不愿意惹鹈饲教授的反感,但是一想到财前那张脸,就忍不住一肚子火。”他一脸不屑。

  干像是要一吐苦水地说:“财前这个人恃才傲物,不过是个后生小辈,却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就算在走廊上碰见,也对我们这些前辈视而不见。那摔跤选手般的大块头在走廊上横行霸道的,难道就不能谦逊一点,让到一旁去吗?我刚从奈良大学被招回母校的时候,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家伙的跋扈行径。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压一压他那嚣张的本性,让他尝尝到乡下坐冷板凳的滋味!”

  干原本在浪速大学做副教授,后来转任到浪速系的奈良大学担任七年教授,前年才回到母校来。他对于财前可能不必经过任何磨难、一帆风顺地成为浪大教授一事,感到愤愤不平。

  “为了削减财前的票,让葛西当选,无论如何都必须巩固票源。我们有把握大概拿到几票?”干问道。

  野坂一脸慎重地回答:“临床组十六票、基础组十五票,总计三十一票,所以我们一定要得到过半数十六票以上。但是,临床组的票肯定被鹈饲包去了大半,东教授靠着他资深教授的面子,应该也能得到几票。因此我们至少要在临床组拿到九票,剩下的七、八票,必须想办法到基础组弄到才行了。幸好,率领基础组的大河内教授十分公正中立,还有我们介入的余地。”

  “但是,想在基础组那儿拿到七、八票,我觉得非常困难。鹈饲派和东派一定也都觊觎着基础组的票,想要跟他们争,真有那么容易吗?”河合教授忧心忡忡地说。

  野坂一张微醺的脸涨红了:“所以,这部分就要麻烦干教授你了。由曾经转到地方院校任职而现在回本校担任教授的你出面,拜托有可能调任到地方学校去的人支持葛西,他们就会将之视为与自己的将来切身相关的问题,而从外部推动本校的教授支持葛西。尤其希望你以基础组为重点进行,因为基础组那些人都比较朴实,坐过冷板凳的也多,对于在地方医院一面坐冷板凳一面埋首研究的人,也比较容易产生同情心与情感上的共鸣。所以,在同样出身本校的候选人中,应该会倾向于支持葛西。”

  “原来如此,真是高明的心理战!基础组那些人,对于擅长处世之道的临床组的教授、副教授们,嫌恶到近乎意气用事的地步,咱们就是要巧妙地利用这种心理是吧。而且若是葛西当上本校教授,也等于给可能要去地方院校任职的教授打了一剂强心针,对于在背后积极运作的我们,也会更加支持!将来我们做起事来就更方便了。”

  野坂拍了拍干的肩膀,语调坚定地接口说:“没错,这才是我们三人的目标——我们并不是只为了阻止财前、支持葛西,才在这里殚心竭虑、煞费苦心的。为了改善被大河内等老一辈的大老教授们支配而逐渐老朽的医学部体制,必须先让葛西当上教授才行。”

  干与河合跟着附和:“说的一点都没错。作为本校的革新派团体,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推举葛西,展开一番大作为才行。东教授明年三月退休之后的四年之内,大河内教授、鹈饲医学部长等大老级教授也都会接二连三地陆续退休,接下来就是我们少壮派教授的天下了!为了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务必阻止鹈饲支持的财前而让葛西当选,好让我们的力量渗透到校内。这才是我们在这次教授选举中的最大目的所在。”

  不知不觉中,野坂、干与河合这三个临床组教授之间,充满了自己即将成为校内主流派的兴奋。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如何都要让葛西当上教授的决心,让他们三人更加团结了。

  东走进玄关,妻子政子难得地出来迎接。她接过公文包,绕到东的身后,为他脱下外套。

  “今天回来得真晚,选考委员会怎么样了?”

  “嗯,最后决定了三个妥当的最终候选人。”

  东应道,走进客厅,政子立刻从茶柜中取出茶具,抓了一些煎茶放进古九谷(古九谷色绘瓷器,是位于石川县的九谷窑所烧制的,以青、黄、赤、紫、藏青五种颜色绘制图案,色泽鲜艳、图案绚丽,以瓷质细密、造型雅致著称。)茶壶里。

  “菊川那么优秀,成为最终候选人一点都不奇怪。那么,除了财前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谁?”

  “去了德岛大学的葛西,就是在财前之前的副教授……”

  正朝茶壶注入热水的政子,突然停下手来:“哎呀,怎么会这样?菊川的两个竞争对手,竟然都是你的副教授!不管是财前还是葛西,为了在你之后接任教授的位置,每年过年时都带着夫人来道贺,还没事有事过来拜访……只可惜,事与愿违呢,呵呵呵呵……”政子的笑声里透着残酷。

  “这有什么办法?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只怪他们没有足够的学识人品……”东这么说道,想要抹去内心的负疚感。

  “哎呀,有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不巧那两个人没有你所期望的实力罢了。话说回来,接下来就是教授会的表决了,你觉得胜算如何?”政子优雅的眼睛紧盯着东不放。

  “嗯,今天选考委员会结束之后,晚上我特地和今津恳谈了一番。依照现状来看,今天选考委员会的各派势力应该会就这样反映在票数上,菊川、财前、葛西应该会是二比二比一的比例。但是葛西是财前的学长,声望也高于财前,财前的票很有可能会被分散。其实我就是计算到这一点,才大力推荐差点落选的葛西成为最终候选人的。一方面利用葛西分散财前的票源,另一方面设法得到基础组那边的票,临床组和基础组合起来,应该可以拿到十七票。”

  “但是,事情真的会照你想的那样顺利发展吗?财前的背后可是有鹈饲医学部长在撑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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