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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裴老九道:“防倒事小,俺今以疲民之策,劳他兵马,到晚也自然疲惫,无能为力了。”

  因命庄家预备酒菜,在四处城楼上大吃大喝。南门张顺与荀生,北门吴天锡与裴老九,东门是于保正、沈小杰,西门是姚远山、刘红眼,时约初鼓,各营有钲鼓齐鸣,索超、凌振各自出马,一个往城南攻打,一个在北门叫骂。东西有韩滔、彭,叫骂多次,唯见那城上有人,明灯列烛的谈笑饮酒,派兵爬城,只见都回来喊叫,城上有人都矗地的身高二丈,披的金甲,戴的黄盔,手中都拿的飞石,纷纷打下,我等亦仅逃性命,前来禀报。索超大怒道:“谭稹也无他本领,哪会妖法,显见是尔等怯敌。”

  因又命二次云梯手,爬扶上城,众将于城下看着,上面无人,不想那爬城军士又都坠下,各各都爷娘乱叫,连带扒滚,马前交令,所见与那回军士一般无二。凌振怪叫道:“这厮是什么妖术?这等厉害。”

  细验军士,又都无伤。凌振大叫道:“俺用炮轰,看他这妖法怎的。”

  因命于四门架炮,喝命着火炮手一齐燃放,轰的数声,火焰冲天,随又命军士上城,再观动静。扒至半截,只见又啊呀乱叫,凌振骂道:“入娘贼,上面也没有什么,怎的如此。”

  又喝命砍刀手后边督促,自己也拿了六十余斤长柄的砍刀一把,有退怯的,就喝令砍刀手格杀无论。军士亦一齐呐喊,城未能上,只见那城垣以下都是头颅,个个都鲜血淋漓。只因都上去不得,后面有督促的砍刀手,稍一怯懦,立刻掉头,可怜那千百军士,只因是好吃懒作,不能负苦,投来要当个喽兵,好去往村乡里去唬吓小民,不争于这个分际上,只恨爷娘娇生惯养,不与个正当营生,人要当兵不知是怎么废命。左听噗嗤,右听噗嗤,哪不是爷娘所生一条性命,只为着督促上城,俨然和削瓜切菜、砍树的枝岔一般,不知有几千百个身首异处,腰斩两截的,堆积城下。

  凌振气的火焰冲天,急忙叫鸣金收军,回营商议。索超亦没了主张,商议阮小五再去灌城,城中因闭了水门,哪能进水。韩滔说道:“这城有多少存粮,敢如此顽抗,哥哥勿怒,俺想就四围结寨,有计用计,叫参谋蒋哥哥设法破城。即不能破,亦生生饿瘪了这些鸟贼,看他有恁的妙计能解得饿。”

  索超道:“这话很是。”

  因下命围了城,一面和蒋敬商量,先遣着时迁去报知大寨。又命着彭去接应曹州,领兵一千,先去与杨雄商议驻防之法。又议由水军联络,分配船只,一面运粮,一面与城武李忠、曹县白胜、金乡的宋万和秦明、黄口集的张顺都报了信。城内亦有人走报,裴老九道:“任他与何处联结,怎样用计,这城也无法可破。除是那公孙一清能以胜我,余则碌碌。贫道也不是说大话,若有我师弟在此,不废一兵、不劳一将,夺取那城武曹州,易于反掌。”

  张顺问道:“其人那师弟是谁?备封书信,遣人能聘得来否?”

  裴老九道:“不是别人,这人已降了梁山泊,现拜为侍郎之职,日日与公孙一清谈玄说道,有女王花蝴蝶最尊敬他,现今为吴翊聘去,作了军师,大致在青州界清风寨呢。只是要收拾人马,投奔光州,此时可哪里去寻?”

  吴天锡道:“若能以聘的来,何不就相烦帮助,报效国家呢。”

  裴老九道:“如此就相烦足下为走一遭。”

  因案上修了信,告天锡道:“足下此去,这城有贫道保守,料应无事。足下要多分辛苦,此去就直奔归德,顺路也可以回家看望看望。一则把说降光景,赶趁侯太守不曾交卸详细禀明,总比着书信备悉。二则那太守如今正企望足下回信,若无足下,哪敢往东平赴任。”

  吴天锡笑道:“真人取笑了,东平新任弟子也不敢前去。在初是谭稹哥哥错了主意,依俺见解,太守以朝命为重,理应到任,不怕就伏了梁山。但求不加害太守,如例给俸,弟子也总算这一遭不是白来。”

  裴老九笑了笑,因听着天锡口气,有些含混,不像是谭稹两人那么坚定。随拉着天锡手,来至后厅,并坐于一张凳上,促膝问道:“足下之意,是谭稹误了你,是不是这句话?”

  天锡亦看了外面没作工的,叹口气道:“真人不省得,是俺因想念张俊和谭稹,两个人俱都是英雄出色,没有遇时的汉子。可巧又奉了侯太府书信,言语内里也不瞒真人,说有梁山金大坚来往说和,宋江已实实在在愿受招安,以此去寻访冯有德,便道又拜访谭稹,所为叫他们两个出头帮助,日后也擎些功劳,图个请受。太守亦十分爱才,就待小人也是宽厚,将来要随了宋江往讨方腊,料着那梁山军马十分强悍,再加着谭兄英勇,方腊那厮指日必破。哪知我一番好意,未能如愿,自入了梁山以后,越说越拧,竟闹的金大坚未敢露面,宋江也生了疑忌,弄的侯太守新简的东平府连任也不能到了。真人请想,这都是小人出来,不会办事,素性又尊重朋友,倒弄到这一步。如今若见了太守,我怎的说?”

  裴老九道:“依你怎的?”

  天锡叹口气,只得说道:“如今就到得哪里,便是哪里,情实已没有脸面再见我亳州的父老了。”

  裴老九道:“且休抱愧。为人要志行坚定,不在小节,贫道要叫你回去,必无差谬。不然就降了梁山,只有这两条道。”

  吴天锡急道:“哪可投降?洒家也生是大宋人,死为大宋鬼。朋友义气,岂不至重。”

  裴老九笑了道:“这话是呀,你知那宋江何故要想招安,只因为瞒哄大众一时眼目,他的心意为做皇帝,足下也到过梁山,他那势焰,已然亲眼见过的。如今也事不宜迟。”

  因授了那封书,嘱告天锡道:“如此如此,自能与吴翊会合,扫荡梁山,太守亦绝不上任,你要放心,如今要赶着回去,必能见面,太守要先往东京陛见圣驾,你如随去,亦能与谭稹几人东京相会。”

  天锡大喜道:“若得如此,也不枉这一生。”

  说着,便叫承局传点升座,将兵符印信并几个押司,手里经手文卷一总都交与裴老九,道:“由此执掌。”

  至晚,由西城开门,单枪匹马,杀出重围,一径由归德一路投往亳州去,不在话下。

  单说谭稹,这日由曹州经过,路上有军卒盘问,一枪一个,挑落马下。两马和飞也相似,奔了临濮。时方日落,二人要投个客店,打火歇息。行至一处,只见有不少喽卒村外巡风,望见他等,只闻有镗啷啷一阵锣响,出来有不少喽卒挡住路口,一身长六尺的汉子,大声喝道:“你等是哪里来的?往哪里去?”

  冯有德按不得气,刚要答话,谭稹已翻身下马,声个喏道:“我等是泗州厢军,此去往东京城里御前角武的。因不知路,误投汛地,敢烦诸头领指引则个。”

  有德亦只得下马,随从唱喏。众人因看他恭敬,各将那枪刀武器备在手内,意思要闪开大路,放着过去。那大汉道:“你哪里去?这里是孟大王地面,凡通行的要有腰牌。你等把腰牌拿来,验了放行。”

  冯有德气道:“什么腰牌?俺等是行路之人,没有怎的?”

  谭稹倒陪笑央道:“头领要高抬贵手,我等是行路军卒,哪有腰牌?”

  那大汉叱着道:“休要多说。”

  随喝着众多人围了搜检,二人因人困马乏,各由着搜检一回,因见那有德身上带有金银,那大汉喝问道:“这是什么?”

  二人因不明其意,只陪笑道:“这是盘缠。”

  数内有一个军卒笑着说道:“你等也不是庄家汉,既走江湖,怎不晓事?俺明白的告诉你,何官无私?何水无鱼?这便是好腰牌。”

  谭稹已一言提醒,亟叫着冯有德留下金银,冯有德道:“俺却容易,只是我这个不肯。”

  说着,便从鞍下抽了那两条铜锏,谭稹拦道:“这却不可。”

  又央求那汉道:“他最疼钱,列位要肯放行时,我便奉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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