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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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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锡道:“此话休说。小弟因奉有公干由此经过,唯恐是仁兄性气不减当初,因此便道探望,特来相劝。俺今有一个消息通报于你。” 谭稹大喜道:“愿闻愿与。” 因就于家里备酒,一面款待,各谈心府。吴天锡道:“你道这如今国家还成个国家吗?国外是金人寇我,国内是盗贼遍地。当今又奸相当权,用两个阉人执政。蔡京父子倒不屑提,最恨是王安中、张邦昌等,一为左丞,一为右丞,与一般奸佞小人当权秉政。夏人是已不内附,幸仗有老种经略相公泾州驻守。最恨是童贯等辈,现今要大举攻燕,你道这不是疯人吗?” 谭稹笑着道:“此事也未为不是祖宗之仇、国家之耻,我们又作的武职,理当称赞。贤弟却如何这般说法?” 吴天锡叹道:“兄长不知,如今这武职官里,也就只你我两个和张俊张伯英我等三人,一则是官卑职小,看不入眼,二来又各处贼盗,不能不用个好汉让个名头,不然也早被当权夺了职了。世上也无论复仇报我国家耻辱,就无论营干甚事,内里若不得其人如何济事。再说要不选英雄不择能将,那六州三郡的土地焉有个夺回之望。闻现今重用的只有个马政赵良嗣,说他们通晓边情,深恶金辽两邦的军政,其实要小弟看着,目下金辽人在中国土地内势力极大,如今那有名山寨,像沧州王再兴、燕山高二虎,俱都有金邦接济,此尚是属于边地,不消说它。就河北高托山、山东大孤山的张迪、河北大王杨迈、靠山王丁进,个个都聚兵十数万,战将有千员,哪个山寨没有金辽籍几名好汉,以外的马匹供应弓箭刀矛的接济,最下如濠州刘伍、泗州赵立、蕲州赵霖、光州吴翊、濮州李彦先、高州薛庆,据着小弟所知,除梁山宋江因打过曾头市与金主完颜阿骨打结了冤仇,其余各寨没一处不与外邦相和好的。再说燕蓟析津,本为宋地,澶渊之役已为敌有,而人民思汉已非一日。朝廷以贪佞当道,不能救民,反行杀戮,因此那万民怨望,宁可归辽不再归宋,一苦于赋役科税,二苦于刀兵贼盗。今日要想着恢复,仁兄想一想,那岂是容易事。” 谭稹叹息道:“这也是诚然如此,想来也全是天命。” 天锡又道:“谁说不是,弟因奉着知州相公钧旨,有一宗机密事。兄长若得知此事,必然大笑。” 谭稹道:“是什么可笑事?” 吴天锡道:“小弟在亳州镇守,兄长得知么?” 谭稹笑道:“俺怎的不得知,贤弟自淮阳军里调到亳州去,屈指已一年半了。亳州是盗贼出没的渊薮,得弟镇守,也算是总兵府里能会有眼。” 吴天锡笑道:“兄长错了,为因是地方不靖,才轮到小弟镇守。若是清闲时,哪有小弟的官职。还幸是到任以后,本州和邻近的盗贼都还畏惧,唯恨是梁山宋江,目下在淮南、淮北、齐魏等地,颠倒有十余州县,还日夜筹谋着意图大举。可怪也国运不好,官军要闻他名字,都极畏怯。宋江又假行仁义,济困扶危,用替天行道的名目邀买人心。此时也只有小弟知他是大奸,忒其余武将都歌他的功、颂他的德,你道好笑不好笑?民心这个样儿,国本就不用问了。” 谭稹笑着道:“人都是知识浅吗?我们要学,照宋江使一副假面孔礼贤下士,不惜金钱,敢保也能以如此。” 天锡笑着道:“汝何人斯,我何人斯,有为者亦若是最可笑的,亳州侯相公自登进士,在宝鸡尉柏乡县时候,也颇有能名的转运使黄夙极钦敬,至后为殿中侍御史拜给事中进尚书左丞同知枢密院,世人都因他奉旨监察蔡京,以此都称他好官,哪想如今见识很短,那年他为他母亲墓上刻碑,与玉臂匠金大坚两个厮熟,至今也不时来往。” 谭稹笑道:“那金大坚不是在梁山为盗的吗?” 吴天锡道:“谁说不是。” 说着便从怀内取出一角公文来,又从包里取出几件珠宝并一副贺寿的字联,谭稹看了,不解何意。天锡又拣出一封信,上书是遣人专赍梁山忠义军宋大王阁下开拆,下书是侯蒙百拜四个楷字,天锡又怀内摸索取出一个纸条来,递与谭稹,上面是当日侯蒙申奏疏的草底,大略写道:义士宋江以结义三十六人,合连一百八将横行于齐魏之间,淮之南北,江之到处,官军莫敌,臣意宋江定必有过人之处,今清溪方腊等聚众滋事,官军以习于安乐,不能除治,敢请以明诏颁布,赦江等罪,使其以部下兵马讨平方腊,自赎其罪,事后亦量予升赏,以昭激励等语。后面有御笔批道:“尔官在外,不忘朕躬,犹奏为枢府分忧,忠心可嘉。仰即为就近招降,使讨方腊。” 以下有勿负朕意等字,看不甚清,天锡笑着道:“兄长你看着如何?” 谭稹把脑袋摇一摇,叹息不已,两人就一夜未睡,越谈此事,越觉着在朝文武都不中用。谭稹叹道:“若说是江才可用,原不是此时可用。当初要广开贤路,多用贤材时,何至有这些强盗。若再往容易说,官家要但为人民少苛虐些,少担负些,自然就盗贼少了。当今是地有旷土、人有弃材,又用着捐税花石,百般扰害,哪能不相聚作乱呢?谚语谓人急作反、狗急跳墙,把人都苦害极了,才有今日。” 天锡亦叹息不置。 次日又端正酒饭,两人吃酒,谭稹动问道:“贤弟你此去梁山,程途甚远,莫非还再到别处有什么干办不成?” 天锡道:“兄长不知,此来为盱眙军里有个好汉,姓冯名有德,绰号叫紫瘤太岁,因他与大刀关胜并徐宁、索超等都曾结拜兄弟,此去为聘他前往,一为祝寿,宋江是七月十四日大办庆寿。昨见那一副楹联,就是俺兵马钤辖侯蒙送的。二为招降,梁山于七月二十日群雄大会,结连有各处山寨,是日为歃血立盟。小弟为观此热闹,必等着散了会时方回亳州去。兄长若可以告假,或讨个常便公事,与弟亦闲走一遭。你道好么?” 谭稹笑着道:“这却不必。小兄若见了他等便不服气,倘如要闯了祸事,倒觉不便。” 天锡因知他忠正,厌恶贼匪,当时也不再相强。即日告别,两人都各骑匹马,相送至郊外十里方才分手。谭稹因思念此事,胸里不平,到家有一个小厮近着回报,外面有一个大汉,自称是本州赵立,要求见大官人。谭稹一听这人,怪呀,本来我正为贼匪无法出气,这人是此地万字山四海平安寨招聚为首的赵立,为因是谭稹在此,他领着喽卒们远走他乡,不敢于本地作乱,至今有各地关文还正捉拿,不期倒自来投网。遂叱着小厮道:“快去请来。” 心里暗想道:“这可是该我立功。” 遂迎至客房阶下,面南等候,心又忖道:“见时要如此如此,才显俺一生武艺。” 又候许久,小厮又跪来说道:“那人走了,方才有州衙里人唤转去了。” 谭稹以一心贪功,唯恐为旁人拿去,叱喝小厮道:“你混沌魍魉东西,如何又使他走了。” 方要拳打,忽见有州里承局走来迎请,说州里州相公在衙立等,目今有要紧公事。谭稹一听,赶忙到衙里厅上,参拜已毕。原来是赵立,此来所为宋江作寿来搅分子,知州于座上说道:“下官有一件公事,特为差你。” 因指公案上一张大红的礼帖与谭稹看,谭稹也不知何事,接到一看,气的那脸上颜色立时改变。你道那上面什么事,那上面写道:“忠义军辅国大将军准骠骑大将军开国郡公赞治保运功臣淮北节度使徐宁,又忠义军骠骑大将军淮南节度使方天寿,为喻知事案准典礼司文开七月十四日大王庆寿,各地官民咸宜祝贺,特定由期前十一日起至期后十九日止,前三后五,由各州各县军民各长吏,喻令各城各镇各乡各村,家家户户悬灯结彩,在官自文阶五品以上,武阶自四品以上,均应于十三日以前齐集典礼司报录花名,以备于受贺之日按级引见,所送寿物,统限于十一日以前投送典礼司分别代进,有商民贺寿者,准各州各县限送年老者二人,只以齿尊,不以官贵,皆限在六十以上,由各州各县预为选送等语。由军报司戴、时两将军赍文前来,除遵照分行外,合亟喻知各州县一体凛遵,切切此喻。右喻忠义军振威校尉职衔振威副尉管泗州兵马钤辖赵立下书,年月日时,盖着两大颗将军印,并用着朱笔标写老大的一行字。谭稹看毕,回首望左右看了看,不见有赵立在此,气的回道:“相公明鉴,这张是贼人的伪文书、伪印信,投这文的,理应绑索了推问下狱。相公要差遣洒家,敢莫为这事不成?” 知县笑着道:“你休气恼,下官有吩咐于你,要严守密。” 因命退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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