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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第五十一回 李逵打死殷天赐 柴进失陷高唐州

  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

  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

  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拼。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也不上山去!”

  柴进道:“恁地却也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

  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

  吴学究道:“足下放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已都取宝眷在山上了。”

  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累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却来取你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

  三个自上马去了。

  不说柴进和李逵回庄。且只说朱仝随吴用、雷横来梁山泊入伙,行了一程,出离沧州地界,庄客自骑了马回去。三个取路投梁山泊来,于路无话,早到朱贵酒店里,先使人上山寨报知。晁盖、宋江引了大小头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滩抑接。一行人都相见了,各人乘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马,都到聚义厅上,叙说旧话,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唤到山,沧州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捉我老小,如之奈何?”

  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长放心,尊嫂并令郎已取到这里多日了。”

  朱仝便问道:“见在何处?”

  宋江道:“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

  朱仝大喜。宋江着人引朱仝到宋太公歇所,见了一家老小并一应细软行李。妻子说道:“近日有人赍书来说你已在山寨入伙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

  朱仝出来拜谢了众人。宋江便请朱仝、雷横山顶下寨。一面且做筵席,连日庆贺新头领,不在话下。

  ***

  却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次日,有人见杀死在林子里,报与知府知道。府尹听了大惊,亲自到林子里看了,痛苦不已,备办棺木烧化;次日升厅,便行开公文,诸处缉捕,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已自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

  ***

  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来月,忽一日,见一个人赍一封书火急奔庄上来,柴大官人却好迎着,接书看了,大惊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

  李逵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

  柴进道:“我有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

  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

  柴进道:“大哥肯去时,就同走一遭。”

  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唐州来。

  不一日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外面厅房内。柴进自径入卧房里来看叔叔,坐在榻前,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出来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

  柴进施礼罢,便问事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赐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那厮年纪却小,又倚仗他姊夫的势要,在这里横行害人。有那等献劝的卖科,对他说我家宅后有个花园水亭盖造得好。那厮带许多诈奸不良的,三二十人,径入家里,来宅子后看了,便要发遣我们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你如何敢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

  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殴打;因此,受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来家做个主张,便有山高水低,也更不忧。”

  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

  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得是。”

  柴进看视了叔叔一回,却出来和李逵并带来人从说知备细。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这厮好无道理!我有大斧在这里!教他吃我几斧,却再商量!”

  柴进道:“李大哥,你且息怒。没来由,和他粗卤做甚么?他虽倚势欺人,我家放着有护持圣旨;这里和他理论不得,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放着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

  李逵道:“‘条例’‘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我只是前打后商量!那厮若还去告状,和那鸟官一发都砍了!”

  柴进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见面不得!这里是禁城之内,如何比得你山寨里横行!”

  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无为军,偏我不曾杀人!”

  柴进道:“等我看了头势,用着大哥时,那时相央。无事,只在房里请坐。”

  正说之间,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皇城阁着两眼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锡呕死,你可看骨肉之面,亲赍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雠。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多嘱!”言罢,便没了命。

  柴进痛哭了一场。继室恐怕昏晕,劝住柴进道:“大官人烦恼有日,且请商量后事。”

  柴进道:“誓书在我家书,不曾带得来,星夜教人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却再商量。”

  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举哀。李逵在外面,听得堂里哭泣,自己摩拳擦掌价气;问从人,都不肯说。宅里请僧修设好事功果。

  至第三日,只见这殷天锡,骑着一匹撺行的马,将引闲汉三二十人,手执弹弓、川弩、吹筒、气毬、粘竿、乐器,城外游玩了一遭,带五七分酒,佯醉假颠,径来到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柴进听得说,挂着一身孝服,慌忙出来答应。那殷天锡在马上问道:“你是他家甚么人?”

  柴进答道:“小可是柴皇城亲侄柴进。”

  殷天锡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语?”

  柴进道:“便是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已自身故,待断了七了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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