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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那妇人缝到日中,王婆便安排些酒食请他,下了一箸面与那妇人吃了;再缝了一歇,将次晚来,便收拾起生活自归去。恰好武大归来,排着空担儿进门。那妇人拽开门,下了帘子。武大入屋里来,看见老婆面色微红,便问道:“你那里吃酒来?”

  那妇人应道:“便是间壁王干娘央我做送终的衣裳,日中安排些点心请我。”

  武大道:“阿呀!不要吃他的,我们也有央及他处。他便央你做得件把衣裳,你便自归来吃些点心,不直得搅恼他。你明日倘或再去做时,带了些钱在身边,也买些酒食与他回礼,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他若是不肯要你还礼时,你便只是拿了家来做了还他。”

  那妇人听了,当晚无话。

  且说王婆设计已定,赚潘金莲来家。次日饭后,武大自出去了,王婆便踅过来,相请去到他房里,取出生活,一面缝将起来。王婆自一边点茶来吃了,不在话下。看看日中,那妇人取出一贯钱付与王婆,说道:“干娘,奴和你买杯酒吃。”

  王婆道:“阿呀!那里有这个道理?老身央及娘子在这里做生活,如何颠倒教娘子坏钱?”

  那妇人道:“却是拙夫分付奴来。若还干娘见外时,只是将了家去做还干娘。”

  那婆子听了,连声道:“大郎直恁地晓事。既然娘子这般说时,老身权且收下。”

  这婆子生怕打脱了这事,自又添钱去买些好酒好食,希奇果子来,殷勤相待。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人,由你十八分精细,被人小意儿过纵,十个九个着了道儿;再说王婆安排了点心,请那妇人吃了酒食,再缝了一歇,看看晚来,千恩万谢归去了。

  话休絮烦。第三日早饭后,王婆只张武大出去了,便走过后门来,叫道:“娘子,老身大胆——”那妇人从楼上下来道:“奴却待来也。”

  两个厮见了,来到王婆房里坐下,取过生活来缝。那婆子随即点盏茶来,两个吃了。那妇人看看缝到晌午前后。却说西门庆巴不到这一日,裹了顶新头巾,又穿了一套整整齐齐衣服,带了三五两碎银子,径投这紫石街而来。到得茶房首便咳嗽道:“王干娘,连日如何不见?”

  那婆子瞧科,便应道:“兀谁叫老娘!”

  西门庆道:“是我。”

  那婆子赶出来看了,笑道:“我只道是谁,却原来是施主大官人。你来得正好,且请你入去看一看。”

  把西门庆袖子一拖拖进房里,对着那妇人道:“这个便是那施主,——与老身那衣料的官人。”

  西门庆见了那妇人,便唱个喏。那妇人慌忙放下生活,还了万福。王婆却指着这妇人对西门庆道:“难得官人与老身缎子,放了一年,不曾做得。如今又亏杀这位娘子出手与老身做成全了。真个是布机也似好针线!又密又好,其实难得!大官人,你且看一看。”

  西门庆把起来看了,喝采,口里说道:“这位娘子怎地传得这手好生活!神仙一般的手段!”

  那妇人笑道:“官人休笑话。”

  西门庆问王婆道:“干娘,不敢问:这位是谁家宅上娘子?”

  王婆道:“大官人,你猜。”

  西门庆道:“小人如何猜得着。”

  王婆哈哈笑道:“便是间壁武大郎的娘子;前日叉竿打得不疼?大官人便忘了。”

  那妇人脸便通红的道:“那日奴家偶然失手,官人休要记怀。”

  西门庆道:“说那里话!”

  王婆便接口道:“这位大官人一生和气,从来不会记恨,极是个好人。”

  西门庆道:“前日小人不认得,原来却是武大郎的娘子。小人只认得大郎,一个养家经纪人。且是在街上做买卖,大大小小不曾恶了一个人;又会赚钱;又且好性格;真个难得这等人。”

  王婆道:“可知哩!娘子自得嫁得这武大郎,但是有事,百依百随。”

  那妇人应道:“他是无用之人,官人休要笑话。”

  西门庆道:“娘子差矣!古人道:‘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似娘子的大郎所为良善时,‘万丈水无涓滴漏。’”王婆打着撺鼓儿道:“说的是。”

  西门庆奖了一回,便坐在妇人对面。王婆又道:“娘子,你认的这个官人么?”

  那妇人道:“奴不认的。”

  婆子道:“这个大官人是这本县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做西门大官人,万万贯钱财,开着个生药铺在县前。家里钱过北斗,米烂陈仓,赤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亦有大象口中牙……”

  那婆子只顾夸奖西门庆,口里假嘈。那妇人就低了头缝针线。西门庆看见潘金莲,十分情思,恨不就做一处。王婆便去点两盏茶,递一盏与西门庆,一盏递与这妇人;说道:“娘子相待大官人则个。”

  吃罢茶,便觉有些眉目送情。王婆看着西门庆,把一只手在脸上摸。西门庆心里瞧科,已知有五分了。王婆便道:“大官人不来时,老身也不敢来宅上相请。一者缘法,二者来得恰好。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钱的,这位娘子便是出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烦,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主人,替老身与娘子浇手。”

  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在此。”

  便取出来,和帕子递与王婆。那妇人便道:“不消生受得。”

  口里说,又不动手。王婆将了银子要去,那妇人又不起身。婆子便出门,又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

  那妇人道:“干娘,免了。”

  却亦是不动身。也是姻缘,却都有意了:西门庆这厮一双眼只看着那妇人;这婆娘一双眼也偷睇西门庆,见了这表人物,心中倒有五七分意了,又低着头自做生活。

  不多时,王婆买了些现作的肥鹅熟肉、细巧果子归来,尽把盘子盛了;果子菜蔬尽都装了,搬来房里桌子上。看着那妇人道:“娘子,且收拾过生活,吃一杯儿酒。”

  那妇人道:“干娘自便!相待大官人。奴却不当。”

  依旧原不动身。那婆子道:“正是专与娘子浇手,如何却说这话?”

  王婆将盘馔都摆在桌子上,三人坐定,把酒来斟。这西门庆拿起酒盏来,说道:“娘子,满饮此杯。”

  那妇人笑道:“多感官人厚意。”

  王婆道:“老身得知娘子洪饮,且请开怀吃两盏儿。”

  西门庆拿起箸来道:“干娘,替我劝娘子请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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