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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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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本州孔目差人赍一纸公文行下所属郓城县,教守御本境,防备梁山泊贼人。郓城县知县看了公文,教宋江迭成文案,行下各乡村,一体守备。宋江见了公文,心内寻思道:“晁盖等众人不想做下这般大事!劫了生辰纲,杀了做公的,伤了何涛观察;又损害许多官军人马,又把黄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灭九族的勾当!虽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于法度上却饶不得。倘有疏失,如之奈何?” 自家一个心中纳闷,分付贴书后司张文远将此文书立成文案,行下各乡各保,自理会文卷。 宋江却信步走出县来,走不过二三十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声:“押司。” 宋江转回头来看时,却是做媒的王婆,引着一个婆子,却与他说道:“你有缘,做好事的押司来也!” 宋江转身来问道:“有甚么说话?” 王婆拦住,指着阎婆,对宋江说道:“押司不知。这一家儿从东京来,不是这里人家,嫡亲三口儿。夫主阎公,有个女儿婆惜。他那阎公平昔是个好唱的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三口儿因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这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活,在这县后一个僻静巷内权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时疫死了,这阎婆无钱津送,没做道理处,央及老身做媒。我道:‘这般时节,那里有这等恰好?’又没借换处。正在这里走头没路的,只见押司打从这里过,以此老身与这阎婆赶来。望押司可怜见他则个,作成一具棺材!” 宋江道:“原来恁地。你两个跟我来,去巷口酒店里借笔砚写个帖子与你去县东陈三郎家取具棺材。” 宋江又问道:“你有结果使用么?” 阎婆答道:“实不瞒押司说,棺材尚无,那讨使用。” 宋江道:“我再与你银子十两做使用钱。” 阎婆道:“便是重生父母,再生的爹娘!做驴做马报答押司!” 宋江道:“休要如此说。”随即取出一锭银子递与阎婆,自回下处去了。 *** 且说这婆子将了帖子径来县东街陈三郎家取了一具棺材,回家发送了当,兀自余剩下五六两银子,娘儿两个把来盘缠,不在话下。 忽一朝,那阎婆因来谢宋江,见他下处没有一个妇人家面,回来问间壁王婆道:“宋押司下处不见一个妇人面,他曾有娘子也无?” 王婆道:“只闻宋押司家里住在宋家村,却不曾见说他有娘子。在这县里做押司,只是客居。常常见他散施棺材药饵,极肯济人贫苦。敢怕是未有娘子。” 阎婆道:“我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儿在东京时,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个行院不爱他!有几个上行首要问我过房了几次,我不肯。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过房与他。不想今来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谢宋押司,见他下处没娘子;因此,央你与我对宋押司说:他若要讨人时,我情头把婆惜与他。我前日得你作成,亏了宋押司救济,无可报答他,与他做个亲眷来往。” 王婆听了这说,次日见宋江,备细说了这件事。宋江初时不肯;怎当这婆子“撮合山”的嘴撺掇,宋江依允了。就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又过几日,连那婆子也有若干头面衣服。端的养的婆惜丰衣足食!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得慢了。却是为何?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一日,宋江不合带后司贴书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这张文远却是宋江的同房押司。那厮唤做“小张三”,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倒有意看上他。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这事如何不晓得?见这婆娘眉来眼去,十分有情,便记在心里。向后但是宋江不在,这张三便去那里,假意儿只说来寻宋江。那婆娘留住吃茶,言来语去,成了此事。 谁想那婆娘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打得火块一般热,并无半点儿情分在这宋江身上。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全不兜揽他些个。这宋江是个好汉,不以这女色为念;因此,半月十日去走得一遭。那张三和这阎婆惜如胶似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却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宋江半信不信,自肚里寻思道:“又不是我父母匹配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 自此有几个月不去。阎婆累使人来请,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门去。 *** 话分两头。忽一日将晚,宋江从县里出来,去对过茶房里坐定吃茶。只见一个大汉,头带白范阳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袍;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腰里跨着一口腰刀;背着一个大包;走得汗雨通流,气急喘促,把脸别转着看那县里。宋江见了这个大汉走得蹊跷,慌忙起身赶出茶房来,跟着那汉走。约走了三二十步,那汉回过头来,看了宋江,却不认得。宋江见了这人,略有面熟,“莫不是那里曾厮会来?……” 心中一时思量不起。那汉见宋江,看了一回,也有些认得;立住了脚,定睛看那宋江,又不敢问。宋江寻思道:“这个人好作怪!却怎地只顾看我?” 宋江亦不敢问他。 只见那汉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大哥,前面那个押司是谁?” 篦头待诏应道:“这位是宋押司。” 那汉提着朴刀,走到面前,唱个大喏,说道:“押司认得小弟么?” 宋江道:“足下有些面善。” 那汉道:“可借一步说话。” 宋江便和那汉入一条僻静小巷。那汉道:“这个酒店里好说话。” 两个上到酒楼,拣个僻静阁儿里坐下。那汉倚了朴刀,解下包裹,撇在桌子底下。那汉扑翻身便拜。宋江慌忙答礼道:“不敢拜问:足下高姓?” 那人道:“大恩人,如何忘了小弟?” 宋江道:“兄长是谁?真个有些面熟。小人失忘了。” 那汉道:“小弟便是晁保正庄上曾拜识尊颜蒙恩救了性命的赤发鬼刘唐便是。” 宋江听了大惊,说道:“贤弟,你好大胆!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事来。” 刘唐道:“感承大恩,不惧一死,特地来酬谢。” 宋江道:“晁保正弟兄们近日如何?兄弟,谁教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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