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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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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两个防送公人把林冲带来使臣房里寄了监。董超、薛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只说董超正在家里拴束包裹,只见巷口酒店里酒保来说:“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店中请说话。” 董超道:“是谁?” 酒保道:“小人不认得,只教请端公便来。” 却原来未时的公人都称呼“端公”。当时董超便和酒保径到店中阁儿内看时,见坐着一个人,头戴顶万字头巾,身穿领皂纱背子,下面皂靴净袜,见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请坐。” 董超道:“小人自来不曾拜识尊颜,不知呼唤有何使令?” 那人道:“请坐,少间便知。” 董超坐在对席。酒保一面铺下酒盏菜蔬果品按酒,都搬来摆了一桌。那人问道:“薛端公在何处住。” 董超道:“只在前边巷内。” 那人唤酒保问了底脚,“与我去请将来。” 酒保去了一盏茶时,只见请得薛霸到阁儿里。董超道:“这位官人,请俺说话。” 薛霸道:“不敢动问大人高姓?” 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请饮酒。” 三人坐定,一面酒保筛酒。酒至数杯,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两金子,放在桌上,说道:“二位端公各收五两,有些小事烦及。” 二人道:“小人素不认得尊官,何故与我金子?” 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沧州去?” 董超道:“小人两个奉本府差遣,监押林冲直到那里。” 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烦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陆虞候便是。” 董超、薛霸喏喏连声,说道:“小人何等样,敢共对席。” 陆谦道:“你二位也知林冲和太尉是对头。今奉着太尉钧旨,教将这十两金子送与二位;望你两个领诺,不必远去,只就前面僻静去处把林冲结果了,就彼处讨纸状回来便了。若开封府但有话说,太尉自行分付,并不妨事。” 董超道:“却怕便不得;开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却不曾教结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纪又不高大,如何作得这缘故?倘有些兜搭,恐不方便。” 薛霸道:“老董,你听我说: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说使这官人又送金子与俺。你不要多说,和你分了罢,落得做人情,日后也有照顾俺处。前头有的是大松林,猛恶去处,不拣怎的与他结果了罢!” 当下薛霸收了金子,说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两程,便有分晓。” 陆谦大喜道:“还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时,是必揭取林冲脸上金印回来做表证。陆谦再包办二位十两金子相谢。专等好音。切不可相误。” ——原来宋时,但是犯人,徒流迁徙的,那脸上刺字,怕人恨怪,只唤做“打金印”。三个人又吃了一会酒,陆虞候算了酒钱。三人出酒肆来,各自分手。 只说董超、薛霸将金子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来使臣房里取了林冲,监押上路。当日出得城来,离城三十里多路歇了。宋时途路上客店人家,但是公人监押囚人来歇,不要房钱。当下薛、董二人带林冲到客店里歇了一夜。第二日天明起来,打火吃了饭食,投沧州路上来。时遇六月天气,炎暑正热。林冲初吃棒时,倒也无事;次后三两日间,天道盛热,棒疮却发;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薛霸道:“好不晓事!此去沧州二千里有余的路,你这般样走,几时得到!” 林冲道:“小人在太尉府里折了些便宜,前日方才吃棒,棒疮举发。这般炎热,上下只得担待一步!” 董超道:“你自慢慢的走,休听咭咶。” 薛霸一路上喃喃吶吶的,口里埋冤叫苦,说道:“却是老爷们晦气,撞着你这个魔头!” 看看天色又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裹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籴些米来,安排盘馔,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 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薛霸道:“我替你洗。” 林冲忙道:“使不得。” 薛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 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林冲叫一声:“哎也!” 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道:“不消生受!” 薛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好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他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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