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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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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燕子矶玉貌惹奇殃 宝带桥金兰逢故友 却说那郭京要收尹文和做徒弟,同到王宣慰府中。你道那尹文和是谁?元来就是乐和,改姓不改名。他闻姐夫孙立闹了登州,晓得要连累到他身上。况且妻子久亡,身无牵绊,早已见机逃出在外。并不知在登云山聚义、杜兴寄信刺配等许多事。出了东京,思量到哪里安身?他是个精细的人,若至登州寻访姐夫,恐怕打在局中,在路展转寻思,想到王都尉府中有个一般的陪堂,姓柳,是江南建康人,与他相好,半年前回到家乡,因此特来相访。谁知建康地面广阔,那姓柳的又不是赫赫有名之人。平时忽略,不曾问得他居住在城在乡,海阔天远,哪里去寻?闷闷回来,见郭东要他同到王宣慰府中,他暗想道:“我有事在身的人,小可去处,不便安身。他哪里深堂内院,改了姓,还容易隐藏。” 又想想:“那郭京胁肩谄笑,是个小人。王宣慰又是个奸党,不可露出圭角。权宜暂住,再寻退步。” 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遂应答道:“既蒙青盼,万分之美。只恐樗栎下材,不堪教训,若得拜门下,一发荣施了。” 郭京大喜,遂唤汪五狗将尹相公行囊一并同排军挑进,自同乐和进府。见宣慰,郭京道:“此是敞门人尹文和,相从贫道多年。性地聪明,诸般技艺都晓,待引他晋谒。” 乐和拜罢,王宣慰留住后园,供给极其丰厚。郭京闲常弄些小法术撮科打诨。乐和是做过陪堂的,不消说识窍知机,又且清曲弦管,色色过人。王宣慰满心欢喜,一刻也少不得两人。就是汪五狗也享快乐,日逐跟随使唤。乐和无事不出府门,谦和谨慎,合衙大小无不欢喜他。郭京未免预些外事,纳贿招权。 有话即长,无事则短。不觉腊尽春回。清明时节,王宣慰要去燕子矶游玩踏青,摆列侍衙,挈榼提壶,同郭京、乐和乘着金鞍骏马,出了观音门,就到矶边。那燕子矶是建康第一名胜之所。三春时候,柳明花放,士女喧阗,笙歌鼎沸。远远望去,宛然如一只燕子扑在江面。游人不绝,题咏极多。但见: 山势玲珑,石上都装螺子黛。 苔痕鲜媚,路旁尽贴翠花细。 下瞰万里长江,远萦若带。 上倚千寻高嶂,近列如屏。 远远见龙城凤阙,茫茫吐海市蜃楼。 香车宝马,往来士女赛神仙。 酒肆茶坊,罗列珍馐夸富贵。 那王宣慰看之不足,选一片绿茵平坡之土,高张锦幄,铺设绣裀,与郭京、乐和席地而坐。有许多王孙贵客,阀阅娇娥,各取胜处,游玩的游玩,饮酒的饮酒,任情取乐。王宣慰唤侍从摆列山珍海错,玉碗金杯,开怀畅饮。郭京说些风情趣话,乐和取过玉箫,吹得悠悠扬扬,移商刻羽,又清讴一曲,真是游鱼出听,飞鸟回翔。王宣慰大加称赏。 饮到半酣,郭京探起头来,指与王宣慰道:“神的下降了!” 王宣慰、乐和定睛看时,只见两个佳人,前边一个十五六岁郎君引路,后边侍女跟随,冉冉而来。但觉得: 举止端庄,性情闲雅。 略过三旬年纪,未退娇红; 轻描两道春山,犹存浅绿。 衣裳缟素,暗送一种真香,非兰非麝; 插戴天然,点缀几般异宝,不玉不金。 丰肌弱骨,合德新沐兰青; 低笑浅颦,西子乍酣春酒。 珊珊瘦影,尾定被发郎君; 袅袅腰肢,斜倚垂髫侍女。 玉琢粉妆,卫玠被人看杀; 冰心蕙质,奉倩到处皆香。 西母降凡携玉女,湘妃椅竹侍金童。 那王宣慰少年好色,欣羡不已。郭京更垂涎那披发郎君,唤汪五狗:“去访问是谁家女子,便来回话。” 乐和正色止住道:“看他端庄贞静,大家举止,不可造次,恐失观瞻。” 王宣慰倒也罢,郭京哪里丢得开,被乐和阻了兴,好生不乐。酒也不吃,只做起身开步,踅了一回。那两位佳人却好转来下船,又饱看得满意。认得这船家长在府中装载的,暗记在心。回来重复坐下,与王宣慰猜枚赛色,吃得烂醉。王宣慰见天色将晚,唤侍从收拾樽罍回府。 那郭京在马上东倒西歪,一到后园便睡。五更醒来,寻思道:“可耐这尹文和,好意带进府中,反阻我的兴!慢慢在宣慰面前说他事端,逐了他去。” 又寻思道:“那两个妇人不消说是天仙、这披发郎君一发可爱。怎地弄得到手,平生愿足!” 摹拟了一会,天晓起来。叫汪五狗悄悄的分付他,去寻昨日那船家,讨个实信即来回话。不多时,汪五狗回来,说道:“问那船家,他说姓花,也是官宦人家。住在雨花台,是水西门雇的船,不知他详细。” 郭京听了,用过早饭,瞒了尹文和,唤汪五狗跟随,竟到雨花台自去访问。 出了聚宝门,过了朱雀桥,一路山明水秀。不上二三里,远远见昨日那披发郎君,穿着紧身绣袄,拿张弹弓,随个小厮,从桃花林中走出。郭京想道:“这是天缘凑巧了!” 迎上前道:“花小舍人,昨日在燕子矶游玩,怎么就下了船。” 郎君道:“不是游玩,是同家母、家姑在先父陇上扫墓回来。矶边经过,偶然上岸。” 郭京道:“高居何处?正要奉拜。” 即君道:“不上一里之遥。素不相识,不敢有劳。” 郭京正要涎着脸胡缠,见个人牵匹马来说道:“奶奶请舍人回去。” 郎君即便上马扬鞭而去。郭京见他上马便捷,解数风流,一发可爱。心下想道:“他说扫先父的墓,那半老佳人是他母亲了,那一个是他姑娘,不知有丈夫没有?” 不曾问得详明,心中郁郁。 望见竹林中有个庵院,且去讨杯茶吃,解些烦渴。步到门前,见写着“慧业庵”,里面佛堂供着白衣大土,好不清净庄严。只见角门里走个老尼出来,打个问讯说:“请坐,待茶。” 郭京走进坐下,女童捧出一杯雀舌新茶。郭东一口吸干,问道:“老师甚法号?此间有个花家可晓得么?” 者尼道:“贱号素心。这里花家,原是乡绅,已经亡过。那花奶奶是本庵檀越,长来烧香的。” 郭京道:“是甚么官宦?” 老尼低低说道:“是梁山泊招安的,单生一个公子,今年十六岁了,极是聪明。又有个姑娘,他丈夫姓秦,也是寡居。相公问他怎的?” 郭京道:“偶然间问。” 又坐一会,谢茶出庵。心下已明白是花荣的妻小,就有算计了。 回到府中,笑嘻嘻对王宣慰道:“昨日燕子矶两个佳人,要收他甚是容易。已访知备细了。” 王宣慰道:“端的是甚么人家?不知我一见就放他不下。在东京貌美的妇人也见得多,总没有那一种天然之态,令人想了再丢不开。” 郭京道:“那中年的是花荣妻子,那少年的是花荣的妹子,配与秦明,都亡过了,守寡在家。目今梁山泊余党重复哨聚,朝廷行文各州县严加拘管,只消差一队官兵,说是奉旨拿解到京,谁敢阻当。一到府中,夫人水性杨花,见宣慰这般富贵,用些甜言自然顺从。就是有人知道,现任大官府用个盗妇也无大事。况少宰老爷这等威权,怕他则甚?” 王宣慰满心欢喜道:“莫说年少的是天姿国色,就是那中年的,更觉风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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