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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误失小衙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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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横听了,喝声采。〔金夹批:要知雷横喝采,是动心前二句,不是感伤后二句也。○三字中并无一孝子字,而已活写出孝子来。〕那白秀英便道:“今日秀英招牌上明写著这场话本,是一段风流蕴藉的格范,唤做‘豫章城双渐赶苏卿。’”〔金夹批:我未见其书,只是题目,已文妙无双矣。〕〔袁眉批:真元人标目。〕说了开话又唱,唱了又说,〔金夹批:详处极详,省处极省。〕合棚价众人喝采不绝。那白秀英唱到务头,〔金夹批:章法,字法。〕这白玉乔按喝〔金夹批:字法。〕道:“‘虽无买马博金艺,要动听明监事人。’看官喝采是过去了,我儿,且下来。” 〔金夹批:声声如画。〕这一回便是衬交鼓儿的院本。〔金夹批:字法。○笑乐院本既毕,又先话是交鼓院本,便令合棚众人,不得不为缠头,如耐庵自己每回住处,必用惊疑之笔,即其法也。〕 白秀英拿起盘子,指著道:“财门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过,旺地上行。〔金夹批:全副构栏语,句法字法都妙。〕手到面前,休教空过。” 〔金夹批:四字不过口头便语,乃入下却偏是空过,故妙不可言。〕 白玉乔道:“我儿且走一遭,看官都待赏你。” 〔金夹批:声声如画。〕 白秀英托著盘子,先到雷横面前。〔金夹批:青龙头上第一座,绝倒。〕雷横便去身边袋里摸时,不想并无一文。 〔金夹批:绝倒。○只并无一文四字,费耐庵无数心血。盖直于山泊下来时,便写一句得了一大包金银,以表雷横不同贫乞人之并无一文;又遇李小二时,再写一句又值心闲,以表雷横亦不谓自己身边并无一文。如此便令上文青龙一座,既不梦梦,下文又羞又恼,都有因由也。若俗手亦复解写并无一文四字,何曾少缺一点一画,而彼此相较,遂如金泥,才与不才,岂计道里!〕 雷横道:“今日忘了,不曾带得些出来,明日一发赏你。” 白秀英笑道:〔金夹批:一笑不堪。〕“‘头醋不酽二醋薄。’〔金夹批:乃至以合棚之罪归之,不堪之甚,头醋二醋,字法。〕官人坐当其位,〔金夹批:四字尤其不堪。〕可出个标首。”〔金夹批:字法。〕雷横通红了面皮,〔容夹批:真。〕道:“我一时不曾带得出来,非是我舍不得。” 白秀英道:“官人既是来听唱,如何不记得带钱出来?”〔金夹批:辨折得不堪之甚。〕 雷横道:“我赏你三五两银子,也不打紧;却恨今日忘记带来。” 白秀英道:“官人今日眼见一文也无,提甚三五两银子!〔金夹批:不堪之甚,恶毒之甚。〕正是教俺‘望梅止喝,’‘画饼充饥!’”〔金夹批:恰好妙对,声声院本。○句法。〕 白玉乔叫道:〔金夹批:章法。〕“我儿,你自没眼,不看城里人村里人,〔金夹批:骂女儿,却是骂雷横,妙妙。〕〔容夹批:画。〕只顾问他讨甚么!且过去问晓事的恩官〔金夹批:赞别人,却又是骂雷横,妙妙。〕告个标首。” 雷横道:“我怎地不是晓事的?” 白玉乔道:“你若省得这子弟门庭时,〔金夹批:字法。〕狗头上生角!”〔金夹批:不堪之甚,恶毒之甚。○句法。〕众人齐和起来。〔金夹批:旁衬一句,尤极不堪。○章法。〕雷横大怒,便骂道:“这忤奴,〔金夹批:字法。〕怎敢辱我!” 白玉乔道:“便骂你这三家村使牛的,〔金夹批:字法。〕打甚么紧!” 有认得的,喝道:“使不得!这个是本县雷都头。”〔金夹批:此一衬却定不可少。〕 白玉乔道:“只怕是‘驴箸头!’” 〔金夹批:雷驴都筋头字,随口相混成句,恶毒不可言。〕〔容眉批:都象。〕〔芥眉批:狗、牛、驴凑泊,绝似斗口情状。〕 雷横那里忍耐得住,从坐椅上直跳下戏台来揪住白玉乔,一拳一脚,便打得唇绽齿落。〔余评:雷横闻玉乔之言,便动手打玉乔,雷横乃一丈夫,安肯受辱于一妓父哉!〕众人见打得凶,都来解拆,又劝雷横自回去了。勾栏里人一哄尽散。 原来这白秀英却和那新任知县衙旧在东京两个来往,今日特地在郓城县开勾栏。〔金夹批:鸳鸯处处飞,斯言验矣。〕那花娘〔金夹批:字法。○李贺诗有花面丫头四字,殊妙。〕见父亲被雷横打了,又带重伤,叫一乘轿子,迳到知县衙内诉告:“雷横殴打父亲,搅散勾栏,意在欺骗奴家!”〔金夹批:好货。〕知县听了,大恕道:〔金夹批(容夹批):好货。〕“快写状来!” 这个唤做“枕边灵。”〔金夹批:句法。〕便教白玉乔写了状子,验了伤痕,指定证见。本处县里有人都和雷横好的,替他去知县处打关节。怎当那婆娘守定在县内,撒娇撒痴,不由知县不行;〔金夹批:一路都写花娘有死之道。〕〔容眉批:想是知县夫人不在。〕立等知县差人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取了招状,将具枷来枷了,押出去号令示众。〔金夹批:第一段责枷。○逐段详写,以表雷横一枷梢,非陡然性起,其由来者渐也。〕那婆娘要逞好手,〔金夹批:写花娘有死之道。〕又去知县行说了,定要把雷横号令在勾栏门首。第二日,那婆娘再去做场,知县却教把雷横号令在勾栏门首。〔金夹批:第二段吓令。〕〔容夹批:好货。〕〔余评:雷横被枷在勾栏之处,由(?)汉朝韩信胯下之辱,何如?〕这一班禁子人等都是雷横一般的公人,如何肯絣扒他。这婆娘寻思一会:“既是出名奈何了他,只是一怪!”〔金夹批:写花娘有死之道。〕〔容夹批:画。〕走出勾栏门出茶坊里坐下,叫禁子过去,发话道:“你们都和他有首尾,却放他自在!知县相公教你们絣扒他,你倒做人情!少刻我对知县说了,看道奈何得你们也不!” 禁子道:“娘子不必发怒,我们自去絣扒他便了。” 白秀英道:“恁地时,我自将钱赏你。” 禁子们只得来对雷横说道:“兄长,没奈何且胡乱絣一絣。” 把雷横絣扒在街上。〔金夹批:第三段絣扒。〕 人闹里,却好雷横的母亲正来送饭;〔金夹批:新鸟啾啾,老羊赢瘦之言,又验矣。〕〔金眉批:此篇将雷横、朱仝分作两段文字,第一段写雷横孝母是真孝,不比宋江孝父是假孝。〕看见儿子吃他絣扒在那里,便哭起来,骂那禁子们道:〔容眉批:刻画逼真。〕“你众人也和我儿一般在衙门里出入的人,〔金夹批:衬出美髯来。〕钱财真这般好使!谁保得常没事!” 禁子答道:“我那老娘听我说:我们却也要容情,怎禁被原告人监定在这里要絣,我们也没做道理处。不时便要去和知县说,苦害我们,因此上做不得面皮。” 那婆婆道:“几曾见原告人自监著被告号令的道理!” 禁子们又低低道:“老娘,他和知县来往得好,一句话便送了我们,因此两难。” 那婆婆一面自去解索。〔金夹批:一头骂,一头先解絣扶,妙笔,妙笔,便放活雷横手脚,生出下文情事来也。〕一头口里骂道:“这个贼贱人直恁的倚势!我自解了这索子,看他如今怎的!” 白秀英却在茶坊里听得,走将过来,便道:“你那老婢子却才道甚么!” 那婆婆那里有好气,便指责道:“你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做甚么倒骂我!” 白秀英听得,柳眉倒竖,星眼圆睁,大骂道:“老咬虫!乞贫婆!贱人怎敢骂我!”〔金夹批:第四段大骂。〕 婆婆道:“我骂你,待怎的?你须不是郓城县知县!” 白秀英大恕,抢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个踉跄。那婆婆却待挣扎,白秀再赶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顾打。〔金夹批:第五段毒打。○凡用五段文字,跌出一枷梢来。〕〔容眉批:无一处不画。〕这雷横已是衔愤在心,又见母亲吃打,一时怒从心发,〔金夹批:与前喝采句应。○俗本此处增雷横大孝的人句。〕扯起枷来,望著白秀英脑盖上,只一枷梢,打个正著,劈开了脑盖,扑地倒了。〔容夹批:佛。〕〔容眉批:真孝子,真仁人,真菩萨,真圣人。〕〔袁眉批:从骂至打,渐渐说到可恼可恨处,如浪头相激,发出一点真火来,不是草草叙述。〕众人看时,脑浆迸流,眼珠突出,动弹不得,情知死了。 众人见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带了雷横,一发来县里首告,见知县备诉前事。知县随即差人押雷横下来,会集厢官,拘唤里正邻佑人等,对尸检验已了,都押回县来。雷横一面都招承了,并无难意,〔金夹批:徒以有老母在。〕〔容夹批:真汉子。〕他娘自保领回家听侯。把雷横枷了,下在牢里。当牢节级却是美髯公朱仝;〔金夹批:忽然转出髯公。〕见发下雷横来,也没做奈何处,只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子打扫一间净房,安顿了雷横。 少间,他娘来牢里送饭,哭著哀告朱仝道:“老身年纪六旬之上,眼睁睁地只看著这个孩儿!〔金夹批:绝世妙文,绝世奇文,读之乃觉陈情表不及其沉痛,天下岂有无母之人哉,读之其能不泪下也。〕望烦节级哥哥看日常间弟兄面上,可怜见我这个孩儿,看觑,看觑!” 朱仝道:“老娘自请放心归去。今后饭食,不必来送,〔金夹批:不是朱仝包办,亦图收住老娘也;设无此句,送饭何日是了。〕小人自管待他。倘有方便处,可以救之。”〔芥眉批:好朋友。〕雷横娘道:“哥哥救得孩儿,却是重生父母!若孩儿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金夹批:绝世妙文,绝世奇文,陈情表不及沉痛。〕朱仝道:“小人专记在心。〔金夹批:美髯生平一片之心。〕老娘不必挂念。”〔袁夹批:真话不在多词。〕那婆婆拜谢去了。 朱仝寻思了一日,没做道理救他处;〔金夹批:极写其难,以表朱仝。〕又自央人去知县处打关节,上下替他使用人情。那知县虽然爱朱仝,只是恨这雷横打死了他婊子白秀英,〔芥眉批:美髯何如美貌。〕〔余评:知县听一妓妇之言,绝一英雄,可见知县不惜民之处。〕也容不得他说了;又怎奈白玉乔那厮催并叠成文案,要知县断教雷横偿命;囚在牢里,六十日限满,断结解上济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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