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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回 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蒋门神(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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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接来，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来。〔金夹批：好妇人。〕酒保将去，又烫一碗过来。〔金夹批：又好酒保。〕武松提起来咂一咂，道：“这酒也不好！快换来便饶你！”〔金夹批：奇文。○咂一咂绝倒。〕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去柜边，道：“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只要寻闹相似，便换些上好的与他罢。”〔金夹批：真好酒保。〕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来与酒保。〔金夹批：真好妇人。〕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又烫一碗过来。〔金夹批：真好酒保。〕 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思。”〔金夹批：三番寻闹不出，只得放下另起。〕问道：“过卖，你那主人家姓甚么？”〔金夹批：另起一头。○奇文。〕酒保答道：“姓蒋。” 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金夹批：奇文。○我正怪今人纷纷有姓，却如何不姓李也。〕〔容夹批：妙。〕 那妇人听了道：“这厮那里吃醉了，来这里讨野火么！” 酒保道：“眼见得是个外乡蛮子，不省得了，在那里放屁！”〔金夹批：看他已逗出许多不堪了，下文却又收住，妙绝。〕 武松问道：“你说甚么？”〔金夹批：急问一句，要寻出头来。〕 酒保道：“我们自说话，客人，你休管，自吃酒。” 〔金夹批：真好酒保，妙妙。真好文情，妙妙。〕 武松道：“过卖：叫你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 〔金夹批：又换一头。○于杀嫂后偏极写得武二风风失失。〕〔容夹批：妙。〕 酒保喝道：“休胡说！〔金夹批：不得不喝。〕这是主人家娘子！” 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容夹批：妙。〕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 〔金夹批：到此处，不惟酒保妇人不堪，虽读者亦不堪矣。〕〔余评：松一见那妇，便以言动她，明欲急（激）出门神，替施恩出忿，亦有心戏那妇人。〕 那妇人大怒，便骂道：“杀才！该死的贼！”〔金夹批：不得不骂。〕推开柜身子，却待奔出来。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怀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金夹批：妙。○有时一点一滴，惜之如性命，有时如渑如坻，弃之如粪土，写豪士好酒，另是一样性情。〕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著那妇人；武松手硬，那里挣扎得，被武松一手接住腰胯，一手把冠儿捏作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望浑酒缸里只一丢。听得扑通的一声响，可怜这妇人正被直丢在大酒缸里。〔金夹批：奇绝妙绝之文，无一笔不在酒上出色。〕〔容夹批：妙。〕武松托地从柜身前踏将出来。有几个当撑的酒保，手脚活些个的，都抢来奔武松。武松手到，轻轻地只一提，提一个过来，两手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丢，桩在里面；〔金夹批：奇绝妙绝。○句法又变换。〕〔容夹批：妙。〕又一个酒保奔来，提著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金夹批：〕〔容夹批：妙。〕再有两个来的酒保，一拳，〔金夹批：句。〕一脚，〔金夹批：句。〕都被武松打倒了。先头三个人在三只酒缸里那里挣扎得起；〔金夹批：真正快活林。〕后面两个人在酒地上爬不动。 〔金夹批：真正快活林。○读此句，始知前文泼酒之妙，真是无处不是酒。○鲁达打郑屠，下了一阵肉雨，便无处不是肉。武松打蒋门神，泼了一个酒地，便无处不是酒。一样奇绝妙绝之文。〕〔袁眉批：好看，是何等想头。〕 这几个火家捣子打得屁滚尿流，乖的走了一个。 武松道：“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来。我就接将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众人笑一笑。” 武松大踏步赶将出来。那个捣子迳奔去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钻将来。武松却好迎著，正在大阔路上撞见。蒋门神虽然长大，近因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金夹批：一。〕先自吃了那一惊；〔金夹批：二。〕奔将来，那步不曾停住；〔金夹批：三。〕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来算他！〔袁眉批：每于一二行中破解出许多意思。〕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金夹批：四。〕只顾赶将入来。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把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金夹批：笔翻墨舞，其捷如风。〕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金夹批：其捷如风。〕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额角上，踢著正中，〔金夹批：其捷如风。〕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金夹批：其捷如风。○看他打虎有打虎法，杀嫂有杀嫂法，杀西门庆有杀西门庆法，打蒋门神有打蒋门神法，胸中有此许多解数。〕提起这醋钵儿大小拳头，望蒋门神头上便打。原来说过的打蒋门神扑手，〔袁眉批：有此一解，却不嫌前文简易。〕先把拳头虚影一影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踢中了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做‘玉环步，鸳鸯脚。’〔金夹批：此扑本是其捷如风，为上文又夹叙蒋门神，恐遂见迟延，故又重宣一遍也。〕——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袁眉批：应前有何才学。〕非同小可！〔金夹批：前文自谦有何才学，此处便写出真才实学来，武二真是出色。〕打得蒋门神在地下叫饶。 武松喝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 蒋门神在地下，叫道：“好汉饶我！休说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 武松指定蒋门神，说出那三件事来，有分教： 改头换面来寻主，剪发齐眉去杀人。 毕竟武松说出那三件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 【容评：李秃翁曰：武松固难得，而施恩尤不易得，盖有伯乐自囗千里马也。故曰：尝鉴有时有，英雄无日无。】 【袁评：磨剑问不平，士为知己死。武松打蒋门神一则，纯是义气用事。】 【王望如曰：岸上沙，昔时流水今人家；城边路，昔日犁田今日墓。沧海桑田，从无百年、千年之事，而英雄每欲据其一日之胜，以为一世、二世以至千万世者，皆施恩类也。 又曰：其于虎也，先醉后打；其于蒋门神也，先醉后打；其于王道人也，先杀后醉；其于张都监也，先杀后醉。或打或杀，皆籍酩酊以佐其神威，酒之动气甚矣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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