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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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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敏还想猴上一会子,嬉皮笑脸的向娇凤说:“你怎么这样狠心赶我走呀?” 娇凤闻言,一腔怨怒,重又勾起,但只得强忍心中悲愤,强笑着低声说:“别这样性急,教人看了说闲话,你既爱我,还不能体谅我吗?三天之后,你爱怎样就怎样,以后的日子,不全是你的吗?” 宗敏一听这几句话,真是连骨节都酥了半边,便不得不强忍着心头欲焰,垂头丧气地别了娇凤而去。 这一夜,娇凤翻来覆去的不曾合过眼,心中尽自打算着除这恶贼的主意,这样一宵过去,她已成竹在胸。第二天黎明,暗窥四外房屋,已不见有监守自己的人,暗自欣幸这色鬼果堕彀中,她当就找到珠郎部下的苗兵,说明了到飞鸟渡那民人家中,去探听主人移尸的地方。自己亲自骑了马,带了珠郎的心腹从人,将尸首找到,这一看到,不由娇凤痛得死去活来。原来已认不出面貌,只见浑身枪痕累累,血污模糊,惨不忍睹。再一找到那具盛尸的米柜,竟和马蜂窝一般,四面俱是枪矛扎通的窟窿。 她便带了二十名苗兵,悄悄赶到那个老人家内,一拷问他前后情形,才知道是由樊宗敏买通这一农家,因为这老人之子本在樊宗敏营中当名伙夫,所以由樊买通,将珠郎诓到此处。娇凤恨他同谋害人,吩咐苗兵将这老人杀死,放把火连房屋全都烧了,也算报得一节仇恨,然后将珠郎尸首盛殓起来,就择了飞鸟渡石梁前一块高地上葬了下去。 娇凤一面叩头,一面泪如雨下,默默祝道:“妾身娇凤,不能为君报仇雪恨,不敢偷生人世,天幸樊贼将假手于妾,誓必扑杀此獠,聊伸君九泉幽恨,泉头不远,妾将踪君而来,死而有知,再图良晤。”祝罢伏地不起,哀哀欲绝,经帐下头目名安定壖、朋坨二人劝止,才悲切切回到猛连,换上了孝服。 这时已夜深人静,娇凤唤进安定壖、朋坨二人,哀声说道:“土司一生英勇,不幸误交匪类,以致平地风波,祸延宗祧,不但土司被害,就连玉骢三岁孩子,也将蒙冤被戮。妾虽女子,敢不为土司报仇雪恨,为此与诸君妥筹熟计,等到三日后,樊贼到府来时,求诸君念土司在生之情,帮同将这恶贼除去!” 那安定壖原是穆索金环手中的旧人,今年已经七十余岁,朋坨随珠郎多年,平时倚为心腹,所以二人皆甚忠心。此番珠郎骤遭吴、樊陷害,安、朋等因力薄,不能有所作为,又因吴、樊乃以奉命诛讨叛逆为名,苗人毕竟忠勇有余,智识不足,便无法与他们反抗,但内心却无一刻忘了报仇,此刻听娇凤这样一说,二人心中大为感动,忙跪下叩头说:“某等受土司两代厚恩,虽糜血捐躯,亦所甘心,只是苗蛮智浅力弱,无法摆布二贼,愿誓死听从二主母的指挥,共约帐下健儿,杀此恶贼,以慰土司在天之灵。” 娇凤一面落泪,一面点头,闻言便说:“既如此,君等今日退去,与帐下健儿,约定时日,三天之后,贼人准备的吉日良辰,我们正好借此除之,好在贼人到此,决不提防,你们尽数披甲带剑,分为五股,两股伏在屏后与左右厢两处,一股伏在仪门,一股伏在二门,一股伏在头门,专等樊贼到了厅上,我以掷杯为号,屏后与两厢之人,将他围住,格杀勿论。如樊贼逃出大厅,仪门上的弟兄应起而力击;如樊贼逃出仪门,二门上的弟兄,再起而力击;万一樊贼再逃出二门,头门上的弟兄,再起而力击。如果天不佑贼,我想他武功虽然了得,终不能逃出这层层罗网。此事全仗诸君忠义,妾虽死亦甘心瞑目矣。”说罢,翻身跪拜于地,哀哭不已。 安、朋二人慌忙扶起娇凤,叩首流血说:“小人等敢不肝脑涂地,以报故主之恩,夫人之义。” 樊宗敏好容易等了三天,挨到第四天一大早,还等不到天亮,就已起身穿着整齐,事先约请了许多亲朋,到时观礼,一面游击衙内的护勇十六名,备了一匹马,马头上扎着大红彩球,马尾上也挂上大红绸条,金鞍玉辔,双踢胸,外带十三太保的钟铃,自己全身吉服,骑着马,一头招摇过市,引得路人纷纷指点。当地苗人,谁不景仰穆索珠郎,一旦被吴、樊害死,还要占他的眷属,旁人也自不服气,背后议论的人就多了,可是樊宗敏却是若无其事,真有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慨。 一时马到穆索家门,众护勇纷纷上前,向门上吆喝开门迎接。偌大一座穆索府,今天却是静悄悄的,什么人都不见,只有一个老苗仆跌跌冲冲地出来开大门。宗敏进门一看,见府内静悄,并未悬灯结彩,心中虽觉不悦,碍着娇凤,不好意思说什么,心想也难怪她一个妇人,丈夫才死没几天,便要嫁人,自然也想不周到,也只索罢了。又想那门内门外,前日来时,虽说已经抄了家,可还是有许多珠郎的旧日苗部,进进出出,怎的今天反倒一人不见? 宗敏下了马,由护勇接过缰去,便向那老苗仆问道:“今天为何静悄悄的不见一人?” 谁知老苗仆向宗敏唉了一声说:“游击大老爷有所不知,这一班土司旧部,听说二夫人今日嫁给你老,大家一赌气,都跑了个干净,因此今天竟一个人都不在了。” 宗敏听了,好不懊丧,面子上尤觉难堪,但是无可奈何,只暗骂了一句:“好奸刁的臭苗子,待老爷慢慢的一个一个来收拾你们。”边想边往里走,倒是远远望见里边正厅当中,摆着香案,再一抬头,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珠郎死后,本来设灵挂白,自然娇凤与宗敏约好了戴孝三天,这才设灵挂白,像个丧事人家。但在宗敏之意,今天乃自己与娇凤的吉日良辰,纵不悬灯结彩,原来的灵堂白幔总已拆去,谁知到此一看,从两廊一直到正厅,什么白灯笼、白帐幔,白绣花桌沿、椅垫等类,依然未拆,他一看,心想这倒不错,今天哪里叫我来成婚,简直是吊孝来了。他心中不悦,不免有些怒形于色,可是从外到内,虽是一片雪白,却看不见一个人,自己想向他们发几句话,简直都没有人听,这一来宗敏倒有些窘了。论理此种情形之下,宗敏素称奸狡,早应该看出一点形迹来,但是他为色欲所蔽,专往这一面看,却没有往那一面想,简直死到临头,还一些也不曾觉得。 正当他左顾右盼之时,忽见里面正厅上似乎有人声,他侧耳一听,正是娇凤与人谈话之声。他忙不迭穿过一座敞厅,再走过一座垂花门,其时他已经到了正厅的院中,可是外面一重重的院门却全已关上,将宗敏十六名护勇隔断在外。这所院落的正厅后边,正是六扇大屏门,院落两边,正是左右厢房,原来他早已走到最后一进屋内。 他到了院内,抬头一看,不觉又是一惊,原来见娇凤全身缟素,挺立中厅,面色凛若冰霜,罩着一层肃杀之气,竟不似前日那副情景,宗敏毕竟是个刁滑之徒,一看这副情景,忽然猛的心中醒悟过来,暗说一句:“不好。”也不再向娇凤答腔,立即回头就向外走。 此时娇凤站立珠郎灵前,正自执杯暗暗祝告,忽见仇人宗敏已到院中,尚未见娇凤有所举动,见他忽的掉头向外便走,娇凤知他已经看破,心中一惊,暗想如被兔脱,报仇二字,岂不成空?说时迟,那时快,立即一声猛喝:“恶贼留步!”随说随将手中玉杯向宗敏头上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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