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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不过穆青芷十分孝顺,在此情况下,虽不得不远离父母,但恐重伤亲心,所以力求峨嵋老尼,准其带发修行,年时归省一次,必待父母百年以后,才能完全剃发为尼。峨嵋老尼念其一片孝心,允了她的请求,穆青芷才拜别父母,随师而去。

  青芷剃度以后,法名静修。这峨嵋老尼不但道业高深,而且精于剑术。静修随师四十年,早已身剑合一,来去无踪,专一奉了师命,出山积修外功,也不知做了多少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事情。这位静修伺候师父峨嵋老尼圆寂以后,一意继承师业,立志行侠,春来秋去,正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因她来去无踪,江湖上都不甚知她的姓名,但是一辈清修的高士和剑客们,却多半与静修有个交往,飞天神龙等的师叔祖云溪上人,便是一个志同道合的老友,同道中都称她峨嵋幼师。静修在六十岁后曾先后收了两个门徒,长者也是一位妙龄少女,名鲍珠英,业已出山行道;次者年纪十二,是一幼童,乳名阿巧。因她是本书中一个重要人物,所以作者不惜费词,将她的出身多讲几句。

  邱、胜二人依着静修的话,重又赶回仙霞岭,希望在中途探出飞天神龙的消息。又因静修说过飞天神龙误入深坑,在三官庙遇伏,又说被敌人困住在炼魂谷,所以二人一心要想上深坑去访查一下,然后再探炼魂谷。但是深坑地名,人人皆知,自易寻访,炼魂谷却不是一般人所知的地名,而且邱、胜二人到达深坑之时,已在飞天神龙被困三官庙的二十余日以后,因此二人到了深坑,但见一片荒山,朔风凛冽,衰草迷离,什么影踪也见不到。二人好容易找到了三官庙,但见一带颓败的墙垣,东缺一个大口子,西倒塌了一大片,大殿敞露在路旁,既无庙门,又没有窗户。二人进去一看,神龛里面漆黑,也看不出是塑的什么神像,更断不定这所破房,是否就是三官庙。二人见头层院里一目了然,便越过大殿,想看看后院如何。

  这时天色还在申酉之间,冬日苦短,那一天气候又甚阴寒,殿内暗沉沉的,便看不甚清。等到了后院,殿宇已倾,没了遮蔽,光线较强,不觉眼前一亮。二人一同走入后院,在荒败的垣壁中,也发见了白衣秀士所住的那间配殿,觉得此屋甚整,莫非有人居住?他们意在探询,就走到那屋窗下,一看门虽关着,却是虚掩。邱乙揆较胜超谨慎,尚在犹移,胜超却早已推开殿门,跨进殿去。邱乙揆想拦也已不及,既而一想,荒屋无人,便进去看看无妨,也许能看出些有关志师兄的痕迹来,他一边想,一边也就跟着胜超走入配殿。

  进屋一看,原来是三间殿屋,塌了两间,只剩此一椽敞屋,也不过聊避风雨。屋内一榻而外,更是什么也没有,满地上还有好些碎字纸和扫集的尘土,倒像是原有人家住过,刚刚搬走似的。二人察看了一周,觉得毫无所得,仍是胜超在前,邱乙揆在后,刚刚跨出屋门,只听一声断喝,突从殿前、殿后一面各来了一人。

  前殿的人紫面长身,浓眉暴眼,颏下无须,却是煞青的一部胡须桩子,年纪约在三四十岁,蓝布包头,上身穿一件紫花布棉袄,腰缠青布汗巾,正中打了个又长又大的蝴蝶扣儿,下配一条毛蓝布绑腿叉裤,足登百层的布鞋,着一双白布袜子,裤脚外露出一截袜筒。像是个外路来的乡间人,那雄赳赳的态度,又有些像跑草台班唱戏的戏子气派;后殿山坡上下来的那人,虽然矫健,却一望可知是六七十岁的老翁,中等身材,一张淡黄的削骨脸,骨多肉少,有着一副奕奕有神的眼珠,虽然鼻挺口方,却是塌肩缩背,穿一身土黄色绸子衣裤,外罩一件旧蓝绸皮袍,腰撷一根玄色丝带,皮袍敞着胸口,斜搭着半幅大襟,戴着一顶鼻烟色毛帽,穿着一双黑布快靴。

  邱、胜二人闻声尚未答话之间,后殿那个老者,早已一步上前,向二人细一端详,含笑问道:“请问二位到此是访友,还是投宿?”

  邱胜揆正在斟酌着如何应付之时,不料胜超冒冒失失地早就发话道:“我们是来找朋友的,要你来查问什么?”

  老者闻言,略一考虑,仍是笑答道:“找朋友?不知令友叫何名字?”

  邱乙揆见二人来的奇巧,本不愿对他们说实话,偏偏胜超抢在前头,尚未容邱乙揆开口,他又立刻答道:“你管得着吗?告诉你也算不得什么,我的朋友便是飞天……”

  邱乙揆听他竟要直说出来,不由得急了,立刻用臂肘在胜超腰上使劲碰了一下,然后抢上一步笑答道:“我们有一个姓黄的朋友,外号人称冲天鸽子。三个人一齐入山打猎,因路径不熟,遂致走散,所以在这一路找一找,想也不至走远,天色晚了,我们还得过岭找去,怕耽误了更不好办。”说罢,连连向那二人点头,道声少陪,立即拉了胜超就走,走出数十步远近,假作东张西望,斜着目光,回过去偷看二人,见他们兀自站在远处,望定了自己二人,一语不发,忙又假作找路,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就向谷口来路上走了出来。

  直待转过两个山坡,回望离后面已远,邱乙揆才埋怨胜超道:“老弟怎么还是这样实心眼?这样荒山野地,你我人地两生,敌人四面设下埋伏,志大哥那等武功,尚且被算计。二人说不定就是敌人派在这里卧底的,怎可对他实说出来?幸而我改口得快,要不然真有些麻烦呢。”

  胜超此时也觉自己太也实心眼儿,刚才一见面,简直毫未想到说不得实话。不过话又说回来,究竟是否真如邱乙揆所料,究无佐证,说了实话,也不见得定会闹出什么事来,胜超心里暗想,口里却不愿说出,只默默不语。邱乙揆见他不语,怕他脸上下不来,心里不痛快,便想拿话和他解释,岂知话未出口,就听半空中“嗖”的一声,从身左山坡上面发出一宗暗器来。

  天色虽则已渐昏暗,究竟还有日光,二人又都是一等功夫,如何能让它打中?当时二人同时一纵身,一个偏左,一个偏右,两下一分,那件暗器早已“唰”的声越过二人身旁,坠落在前面二三十步的山道上。邱乙揆向暗器来处一望,只见草丛中有一个穿草绿色裤、外罩玄色大袄的少妇,昂然立在岩石上,目视二人不瞬。

  邱乙揆此时心中,已多半明白这些人定与崆峒派有关,自己二人所处境地十分危险,正在思忖脱身之策,偏偏胜超又忍耐不住,立刻骂了起来,用手指着少妇喝道:“好个混账妇道,天下人走天下路,你怎的在太爷跟前撒起野来?还当你太爷没见过这般玩意儿吗?”邱乙揆一听,正自着急,想劝他不要睬她,赶快出山要紧。

  谁知那妇人虽未还口,却从道左又飞跑出一个大汉来,口内喝道:“何处狂徒,敢到此地来窥探!快说实话,要不就休想出这深坑。”说罢一摆手中长刀,向邱、胜二人奔来。

  邱乙揆知道自己势孤,好在尚未十分露出马脚,敌人虽有些猜疑,却还拿不准是飞天神龙一路,知道敌人有备,只希望混出深坑再作道理。偏是胜超大吼一声,从肋下抽出单鞭,“唰”的声向来人头顶砸下。来人一纵身避开单鞭,使了个“乳燕还巢”的招式,一个箭步,人又回到胜超左边,平送长刀,直向他肋下刺来。邱乙揆还想化解的当儿,那个少妇抽出双股雌雄剑,也从杂草中飞身直向邱乙揆而来,到得他临近,双剑陡地一落,分左右归到前胸,合了个双抱月的招式,脚下一个箭步,双臂平分,剑锋直刺邱乙揆乳肋之间,此名“双出水”,十分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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