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笑集》序|朱彝尊

《腾笑集》序

　　竹垞主人，少无宦情，耕长水之南。年五十矣，天子下诏征文学之士，备顾问著作之选，有荐于朝，召试体仁阁下，天子擢居一等，除翰林检讨，充《明史》纂修官。故事，翰林非进士及第，与改庶吉士者，不居是职。而主人以布衣通籍，洵异数矣。越二年，天子增置日讲记注官，则主人亦与焉。是秋，出典江南省试，拜命之日，屏客不见。将渡江，誓于神，入闱，矢言益厉，闻者以为怪迂。公事毕，地主问遗，辄以分故旧。携其妻入京师，无家具，仅载书两大簏而已。盗劫其居，发所藏，止餐钱二千，白金不及一镒也。明年正月，天子召入南书房，赐宅景山之北黄瓦门东南。居一年，名挂弹事，吏议当落职，天子宥之，左谪其官。复僦宅宣武门外，遣其妻归。独处一室，庭有藤二本，柽柳一株，旁帖湖石三五，可以坐客赋诗。于是酒人稍稍来游，或有过而问业者，爰出通籍以来所作，镂示同好，其曰《腾笑集》者，取诸孔稚圭《北山移文》之语也。噫，主人以诗文流传湖海四十年，一旦致身清美，入侍禁近，赋命诚非薄矣。卒龃龉于时，人方齿冷，宜其焚弃笔砚勿复为。顾仍为之不已，则笑之者亦不已也。项平父有言：“世之人，无贵贱皆畏人笑，独滑稽者不畏人笑，非独不畏，且甚欲之。”然则主人所为，毋乃近于滑稽也乎？时康熙二十有五年，岁在柔兆摄提格，月在终病，丁巳朏，竹垞主人朱彝尊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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