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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百官论事疏


  御史中丞李进等传宰相语,称奉进止,缘诸司官奏事颇多,朕不惮省览,但所奏多挟私谗毁,自今论事者,诸司官皆须先白长官,长官白宰相,宰相定可否,然后奏闻者。臣自闻此语已来,朝野嚣然,人心亦多衰退。何则?诸司长官,皆达官也,言皆专达于天子也。郎官、御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其出使天下,事无巨细得失,皆令访察,回日奏闻,所以明四目、达四聪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聪明,则天下何述焉?《诗》云:“营营青蝇,止于棘。谗言罔极,交乱四国。”以其能变白为黑、变黑为白也。诗人深恶之,故曰:“取彼谗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则夏之伯明,楚之无极,汉之江充,皆谗人也,孰不恶之?陛下恶之,深得君人之体矣,陛下何不深回听察?其言虚诬者,则谗人也,因诛殛之;其言不虚者,则正人也,因奖励之。陛下舍此不为,使众人皆谓陛下不能明察,而倦于听览,以此为辞,拒其谏诤。臣窃为陛下痛惜之。

  臣闻太宗勤于听览,庶政以理,故著《司门式》云:“其有无门籍人有急奏者,皆令监门司与仗家引对,不许关碍。”所以防壅蔽也。并置立仗马二匹,须有乘骑便往,所以平治天下,正用此道也。天宝已后,李林甫威权日盛,群臣不先谘宰相辄奏事者,仍托以他故中伤之。不敢明约百官,令先白宰相。又阉官袁思艺日宣诏至中书,玄宗动静,必告林甫。林甫得以先意奏请,玄宗惊喜若神,以此权柄恩宠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达,所以渐致潼关之祸。皆权臣误主,不遵太宗之法故也。凌夷至于今日,天下之弊,尽萃于圣躬。岂陛下招致之乎?盖其所从来者渐矣。

  自艰难之初,百姓尚未凋弊,太平之理,立可便致。属李辅国当权,宰相专政,递相姑息,莫肯直言,大开三司,不安反侧。逆贼散落将士,北走党项,合集土贼,至今为患。伪将更相惊恐,因思明危惧,扇动却反。又今相州败散,东都陷没。先帝由此忧勤,至于损寿,臣每思之,痛切心骨。今天下兵戈未戢,疮痏未平,陛下岂得不博闻谠言,以广视听,而欲顿隔忠谠之路乎?

  臣窃闻陛下在陕州时,奏事者不限贵贱,务广闻见,乃尧舜之事也。凡百臣庶,以为太宗之理,可翘足而待也。臣又闻君子难进易退,由此言之。朝廷开不讳之路,犹恐不言。况怀厌怠,令宰相宣进止,使御史台作条目,不令直进。从此人人不敢奏事,则陛下闻见,只在三数人耳。天下之士,方钳口结舌。陛下后见无人奏事,必谓朝廷无事可论,岂知惧不敢进,即林甫、国忠复起矣!凡百臣庶,以为危殆之期,又翘足而至也。如今日之事,旷古未有,虽李林甫杨国忠,犹不敢公然如此。今陛下不早觉悟,渐成孤立,后纵悔之,无及矣。臣实知忤大臣者,罪在不测。不忍孤负陛下,无任恳迫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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