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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郑绍畋大受恶气 林简青初次登场(1)


  却说上一章书,写到何达武遇见郑绍畋,郑绍畋尽量损骂了何达武一顿之后,两人又说合了,打算一同捣周撰的蛋。本章就从此处开场。

  当下郑绍畋问道:“你刚从他那里出来么?”

  何达武点头道:“卜先此时正不得了,老二急得痛哭,卜先因我在那里,不好求情,使眼色教我出来。”

  郑绍畋道:“你知道为什么事么?”

  何达武道:“原因不知道。只见老二拿着一张樱井松子的名片,对卜先说:‘你东京既有正式老婆,有婚约,有艳书,就不应多方骗我到你家来。’”

  郑绍畋不等何达武说完,即拍手笑道:“妙极了,一定是那松子打听了卜先的住址,找卜先来了。可怜那松子被卜先害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到处打听卜先的下落。皇天不负苦心人,也居然被她打听着了。她就是周卜先的生死对头。铁脚,只要真是松子找来了,你的气就有出路了。”

  何达武道:“周卜先不是个老实好欺的人,只怕松子不是他的对手。这事除非松子去法院里告卜先,卜先就没法子抵赖了。”

  郑绍畋连连摇手道:“不行,去法院里告卜先,卜先不怕。因为松子本身是个淫卖妇,在早稻田犯过案,被驱逐到神田方面来的,并且告卜先的证据也不充分。”

  何达武道:“证据怎么不充分?有婚约,是卜先亲笔写的,还有一封求婚的艳书,都不是实凭实据吗?”

  郑绍畋道:“那种婚约,在法律上如何算得证据。这是卜先欺松子不懂得法律,骗松子的一种手术。世界上哪有一没主婚人,二没绍介人的婚约?那婚约我见过,是写的汉文。那算得什么婚约,一到法庭,松子准得败诉。”

  何达武道:“婚约上写了些什么?”

  郑绍畋道:“卜先曾给氏稿我看,语句我忘了。大意是中华民国湖南省人周撰,今得日本某某县人樱井松子的同意,在神田大方馆结婚。聘金六十元,交松子母亲具领收讫,恐口无凭,立此婚约为证。下面注了几行小句道:‘但此约有效期间,以任何一方不同意为止。’你看这种婚约,能到法庭么?”

  何达武笑道:“卜先这东西,真滑的比泥鳅还厉害。从没听人说过,婚约上可写小注子,还注得这么活脱的。松子当时怎么依遵的呢?”

  郑绍畋道:“松子母女都不懂汉文。卜先用日本话译给他们听的时候,那里是照着这意思译的哩。”

  何达武道:“求婚的艳书,你见着没有呢?”

  郑绍畋道:“怎的没见着,那封信却写的实在,只是不像求婚的信,就算一封吊膀子的信罢了。绝对的不能拿着当起诉的证据。”

  何达武寻思了一会说道:“证据虽不算充分,但告到法庭,卜先的欺骗罪,是免不了的。并且卜先临走的时候,听说还骗了松子许多衣服首饰,法庭未必完全不依情理推测。”

  郑绍畋道:“情理是未尝全不讲,但证据是最要紧。在我们知道这事内容的,自然说卜先欺骗。法庭本来是全凭据证说话,婚约上既写了有效期间,以任何一方不同意为止,谁教你松子母女当时承认的呢?法律上对于不识字的人,并没有要特别优待的一条,法官何得替松子于法律之外,来打这抱不平哩。当衣服首饰,也是没有凭据的。总之像松子这般身分,这般证据,便再多受些冤抑,也打不起官司来。”

  何达武道:“然则这事情,将怎么样办呢?”

  郑绍畋道:“只有每天到这里来,找着卜先,也不吵,也不闹,专要钱去赎当。再婚约上虽注明了一方不同意就可脱离。但卜先应得将脱离的话通知松子,使松子好自寻生路,不应哄着松子,留住身子等候。这许多日子的生活费,可提出来,要求卜先补偿。是这么要求,就告到法庭,卜先也赖不了,可惜我不知道松子此时住在哪里,不能将这办法提醒她。”

  何达武道:“我俩人站在这里谈了这大半天,过路的人和警察,都觉得诧异,很注意望着我们。你去找卜先罢,你夜间在家里等我好么?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郑绍畋答应了,二人分手。何达武自回关木家。

  话说郑绍畋别了何达武,走到富士见楼,问下女道:“周先生在家么?”

  下女在郑绍畋身上打量了几眼说道:“周先生不在家,带着太太出去了。”

  郑绍畋道:“出去多久了?”

  下女道:“有好一会了。”

  郑绍畋心想:哪有这么凑巧,难道他通来吗?就知道我会来?必是卜先见松子来过了一次,怕他再来,故意教下女这么说。不是如此这般,决见不着。随即对下女做出惊讶的样子说道:“周先生和太太都出去了吗?这就奇怪得很,我是东兴洋服店的,周先生刚才打电话到我店里,教我到这里来,有紧要的话说。我接了电话,连忙赶来,怎的他到出去好一会了,这不是奇怪的很吗?”

  下女听郑绍畋这么说,便笑道:“请在这里等歇,我上楼去看看,或者已回来了也不可知。”

  郑绍畋点头道:“你只对周先生说,东兴洋服店有人来了,有要紧的话说。”

  下女应着是,跑上楼去了。不一会,在楼梯口喊道:“洋服店先生,请上来罢!”

  郑绍畋听了,暗自好笑。脱了木屐,下女引到周撰房门口,郑绍畋将门一推,只见周撰立在陈蒿背后,看陈蒿用针线缝袜带。即喊了声:“卜先久违了。”

  周撰回头见是郑绍畋,不由得心里又是一惊。只得点头应道:“久违了。”

  见下女还立在门口,便问道:“你说东兴洋服店的人来了,怎么不进来?”

  下女指着郑绍畋道:“这位先生,不就是东兴洋服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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