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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李禄宾两番斗恶道 孙福全初次遇奇人(4)


  孙福全既看出了这一点异人之处,心想平常人那有这种眼光,世间虽有生成夜眼的人,然夜眼只是对面看去,觉得眼瞳带些绿色,与猫狗的眼睛相似,从侧面并看不出光影来。像陈乐天这种眼睛,绝不是生成如此的。若是生成如此,他也用不着这么尽管低着头,好像防备人看出来的样子。不是生成的,就是练成的了。只不知他练成这么一对眼睛,有何用处。我本打算今日动身回北京去的,于今既遇了这样的异人,同住在一个客栈,岂可不与他结交一番?好在我此刻回北京,也没有重要的事情,便多在此盘桓几日,也没要紧。

  早饭吃后,孙福全即与李禄宾商议道:“我看这陈乐天,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很不容易遇见的。我打算今日不走了,先和朱伯益谈谈,再到十四号房里去拜访他。若能与他结交,岂不又多一个有能耐的朋友,不知你的意思如何?”李禄宾道:“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人,懂得些儿法术的极多,像这种雪山水,使人蒸不熟饭,尤其平常。会这些法术的乞丐,到处多有,这算得什么,你何必这么重视他?”孙福全摇头道:“不然,使人蒸不熟饭的法术,本是很平常,我也知道;不过我看陈乐天不仅会这点儿法术,必还有其他惊人的能耐,你不可小觑了他。”李禄宾笑道:“我不相信真有大能耐的人,会穷困到这样。我听得茶房说,他住了一个多月,房饭钱一个也还不出来,被这里账房逼得要上梅山了。我料他是因还不出房饭钱来,有意借这茶房得罪了他的事,显点儿邪法,好使这里账房不敢轻视他。走江湖的人,常有用这种手段的,你不要上他的当罢。”

  孙福全道:“我的心里不是你这么猜想,我于今也不能断定他真有什么惊人的能耐。但是我料他也绝不至如你所说的一文不值。朱伯益曾说直到前四五日,才知道陈乐天是个异人。朱伯益也是个极精明的人,不容易受人欺骗的,他说陈乐天是个异人,可见得我的眼睛不至大错。你若不情愿多在此耽搁,可先回北京去。并托你带一口信到我家里,说我至迟六七日后必能回家。”李禄宾笑道:“我为什么不情愿多耽搁,你要结交异人,我便不要结交异人吗?”孙福全也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不相信,我自然只得请你先走。”李禄宾道:“我虽不相信他,但我相信你,我们问朱伯益去罢,看他因什么事,知道陈乐天是个异人。”

  孙福全遂同李禄宾走到账房里,凑巧朱伯益独自坐在房中算账,见孙李二人进来,即停了算盘让坐笑道:“孙爷是个好友的人,我知道必是来问陈乐天的。”孙福全笑道:“我佩服你的心思真细,居然想得到蒸饭不熟,是陈乐天开的玩笑;若是遇了粗心的人,只怕闹到此刻,还是大半甑生米呢?”

  朱伯益道:“这是很容易猜到的,我这里住的,大半是买卖场中的熟客,他们没有这能耐;就有这能耐,因都和我有点儿交情,也不至为小事是这么与我开玩笑。并且开饭的时候,满栈的客人,都到了饭厅,只陈乐天一人高卧未起。我前几日又知道他的法术非常高妙,加以查出来那伙计因唤他不醒,口出恶言的事,所以猜透了,不是他没有旁人。”

  孙福全问道:“饭后你还和他谈话没有,曾否问他使的是什么法术?”

  朱伯益道:“饭后我到他房里谈了一会,就是为要问他使的是什么法术。因为在我这里的厨房,曾在北京当过官厨,法术虽不懂得,然当官厨的,照例得受他师傅一种传授一万一因口头得罪了人,被仇家用法术,使他的饭不熟,或菜变味,他也有一种防范的法术,异常灵验,有时甚至把那用法术的人性命送掉。今早蒸饭不熟,厨司已知道是有人下了手,还不慌不忙的点了香烛,默祷了一阵,向甑上做了几下手势,以为好了,谁知仍不透气。厨司生气道:‘定要我下毒手吗?’说时取了一根尺来长的铁签,揭开甑盖,插入生米之中。

  “据说就这么一针,能把用法术害人的人性命送掉。谁知铁签插下去好久,依然不能透气。厨司才吃惊说道:‘这人的法术太大,得抓一只雄鸡来杀了,并要换一个新甑。’如是七手八脚的换了新甑,厨司摆了香案,捉一只雄鸡,杀死在灶头上。可怪那杀死的雄鸡,一滴鲜血也没有,厨司吓得掼了菜刀叩头无算。说他师傅传授他防范的法术使尽了,奈不何这用法术的人,可知这人用的,不是寻常雪山水一类的法术。我既看了这种情形,所以要问陈乐天用的,究竟是什么法术。陈乐天道:‘并不是真法术,不过是一种幻像而已。’我问:‘怎么是一种幻像。’他说:‘饭本是蒸熟了的,毫无变动。但是在一般人的眼中看来,是大半甑生米,不是蒸饭。其实若有意志坚强的人,硬认定这生米是熟饭,用碗盛起来就吃,到口仍是熟饭,并非生米。’

  “我问:‘怎么分明是熟饭,一般人看了却是生米呢?’陈乐天道:‘这是我心里要使熟饭成生米,所以一般人看了就是生米。譬如这分明是一个茶杯,我心里要这茶杯变成马桶,一般人看了,就只见这里有一马桶,不见茶杯,其实并非马桶。’我问:‘何以分明是一茶杯,你想变成马桶,人看了就是马桶呢?这是什么道理咧?’他说:‘因为茶杯也是幻像,并不是茶杯,所以说是什么便是什么。’我听了他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心想必是他不肯将用的什么法术,明说给我听,所以拿这含糊不可解的话来敷衍,也就不便追问,只得告辞出来。”

  孙福全听了也不在意,只问道:“你刚才说在四五日前,方知道他是一个异人,是因为什么事知道的呢?我极有心想结交他,请你把如何知道他是异人的事说给我听,并请你引我两人到他房里去拜访他,替我两人绍介一下。”旋说旋起身向朱伯益拱了拱手。

  不知朱伯益说出些什么异事来。孙李二人结交了陈乐天没有?且俟第六十二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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