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苏辙 > 龙川别志 | 上页 下页


  契丹既受盟而归,寇公每有自矜之色,虽上,亦以自得也。王钦若深患之,一日,从容言于上曰:“此《春秋》城下之盟也,诸侯犹且耻之,而陛下以为功,臣窃不取。”

  真宗愀然不乐,曰:“为之奈何?”钦若度上厌兵,即谬曰:“陛下以兵取幽、燕,乃可刷耻。”上曰:“河朔生灵始免兵革之旤,吾安能为此?可思其次。”钦若曰:“惟有封禅泰山,可以镇服海内,夸示夷狄。然自古封禅,当得天瑞希世绝伦之事,然后可为也。”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盖有以人力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奉之,以明示天下,则与天瑞无异矣。”

  上久之乃可。然王旦方为相,上心惮之,曰:“王旦得无不可乎?”钦若曰:“臣得以圣意喻旦,宜无不可。”乘间为旦言之,旦黾勉而从。然上意犹未决,莫适与筹之者。它日,晚幸秘阁,惟杜镐方直宿。上骤问之曰:“古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果如何事耶?”

  镐老儒,不测上旨,谩应曰:“此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其意适与上意会,上由此意决。遂召王旦饮酒于内中,欢甚,赐以樽酒,曰:“此酒极佳,归与妻孥共之。”既归发之,乃珠子也。

  由是天书、封禅等事,旦不复异议。时王旦为相,材有过人者,然至此不能力争,议者少之。盖旦为人类冯道,皆伟然宰相器也。道不幸生于乱世,生死之际不能自立;旦事真宗,言听谏从,安于势位,亦不能以正自终,与道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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