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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第十道


  臣闻御戎有二道,屯兵以待其来,出兵以乘其虚。方今二边固常已屯重兵矣,而天下之议,以为中国之兵,无由而出。而臣以为不然,何者?敛天下之财以奉夷狄,彼求之无厌,则吾之应之将有所不称其意。大抵不过数十年之间,用兵之衅,不发于彼之不悦,则发于吾之不忍。此亦其势之不可逃者也。方其无事之时,中国既不得不畜兵于边,而及其有间,又必将出兵而乘其敝。此二者不可不素为之所也。今每岁发郡县之兵以戍边,此其未战之谋也,而臣未知其所以为战之术。臣闻古者三代之制,未有戍边之役,六国之际,燕、赵最被边患,而当其时,西备秦,东备齐,南备楚,内备韩、魏。千里之国,而其四境,莫不皆有所备,则其所以备胡者,安得戍卒而用之?计亦不过沿边之民自为卒伍,以制其侵略而已。戍边之谋,始于秦汉,内无敌国之虞,而郡县之兵,材官蹶张,皆出于民之为役。其法,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以次相承,而迭相更代。边鄙之民不可使常为兵,是以不得不驱中原之民而纳之塞下,以捍寇虏。故其边戍之兵,岁初而来,终岁而去,寒暑不相安,险易不相习,勇怯不相程,志气不相企;上无顾于坟墓,而下无爱于妻子;平居忧愁无聊,无乐土之心,而缓急苟免,无死战之意,不可求得其用。古之谋臣晁错、陆贽之徒盖常以为言矣。今世之兵,皆天子之所廪食,以终其身。在秦则廪于秦,在赵则廪于赵,不可一日而阙。非如汉之戍卒,有休罢更代之期也。然犹守此区区既往之陈迹,岂不惑哉?且举中原之士而屯之于边,虽无死伤战斗之患,而其心常自以为出征行役,苦寒冒露,为国劳苦,凡国家之所以美衣丰食以养我者,止为此等事也。故士卒百万,端坐而食,实不知行阵之劳,不见锋刃之危,而皆已自负,以为有劳于国,其势不可有所复使。此其弊在于使之不得其道耳。今夫阴伺二虏之怠,而出兵以逐利于塞外,此诚今世之至计也。而臣窃恐缓急之际,士卒皆已自负而不可用。且夫人之情,尝已用其力,则其心自满,而不复求报其上。士无求报之心,则不可以与之犯大难而涉大劳。惟其饱食而无所试,优游无为以观夫人之成功而不得自效者,则其气刚锐,而其心不倦。古之善用兵者,惟能及其心之未倦而用其锐气,是以其兵无敌于天下。臣愚以为方今之计,内郡之兵,当常在内,而不以戍边。戍边之兵,当常戍边,而不待内郡之戍卒。募内郡之兵,其乐徙边者,而稍厚之。不足,则募民之乐为边兵者以足之。使二边有一定不迁之兵,而颇损内郡之众,计其内外之数,相通如旧而止。平居无事,以此备边;而一旦欲有所攻夺掩袭,则独发内郡之卒,使二者各思致其勇力以报其上。锐而用之;堕而置之,屯兵历年,而士无所怨其劳;出兵千里,而士无所憾其远。兵入,则出者得以休息,而无乘塞之苦;兵出,则守者闲暇,而无行役之困。交相为用,如循环之无端而不可竭。此真与今世之法,竭天下以养兵,守亦使此,战亦使此,未战而士卒皆怠者,其亦少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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