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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吕仆射论浙西灾伤书


  轼顿首上书门下仆射相公阁下。轼近上章,论浙西淫雨飓风之灾。伏蒙恩旨,使与监司诸人议所以为来岁之备者。谨已条上二事。轼才术浅短,御灾无策,但知叫号朝廷,乞宽减额米,截赐上供。言狂计拙,死罪!死罪!

  然三吴风俗,自古浮薄,而钱塘为甚。虽室宇华好,被服粲然,而家无宿舂之储者,盖十室而九。自经熙宁饥疫之灾,与新法聚敛之害,平时富民残破略尽,家家有市易之欠,人人有盐酒之债,田宅在官,房廊倾倒,商贾不行,市井萧然。

  譬如衰羸久病之人,平时仅自支持,更遭风寒暑湿之变,便自委顿。仁人君子,当意外将护,未可以壮夫常理期也。今年,钱塘卖常平米十八万石,得米者皆叩头诵佛云:“官家将十八万石米,于乌鸢狐狸口中,夺出数十万人,此恩不可忘也。”夫以区区战国公子,尚知焚券市义,今以十八万石米易钱九万九千缗,而能活数十万人,此岂下策也哉!窃惟仁圣在上,辅以贤哲,一闻此言,理无不行。

  但恐世俗谄薄成风,揣所乐闻与所忌讳,不以仁人君子期左右,争言无灾,或言有灾而不甚,积众口之验,以惑聪明,此轼之所私忧过虑也。八月之末,秀州数千人诉风灾,吏以为法有诉水旱而无诉风灾,拒闭不纳。老幼相腾践死者十一人,方按其事。由此言之,吏不喜言灾者,盖十人而九,不可不察也。

  轼既条上二事,且以关白漕、宪两司,官吏皆来见轼,曰:“此固当今之至计也,然恐朝廷疑公为漕司地,奈何?”轼曰:“吾为数十万人性命言也,岂恤此小小悔吝哉?”去年秋冬,诸郡闭粜,商贾不行。轼既劾奏通之,又举行灾伤法,约束本路,不得收五谷力胜钱。三郡米大至,施及浙东。而漕司官吏,缘此愠怒,几不见容。文符往来,僚吏恐悚,以轼之私意,其不为漕司地也审矣。力胜之免,去岁已有成法,然今岁未敢举行者,实恐再忤漕司,怨咎愈深。此则轼之疲懦畏人,不免小有回屈之罪也。伏望相公一言,检举成法,自朝廷行下,使五谷通流,公私皆济,上以明君相之恩,下以安孤危之迹,不胜幸甚。去岁朝旨,免力胜钱,止于四月。浙中无麦,须七月初间见新谷,故自五月以来,米价复增。

  轼亦曾奏乞展限至六月,终不报。今者若蒙施行,则乞以六月为限。去岁恩旨,宽减上供额米三分之一,而户部必欲得见钱,浙中遂有钱荒之忧。轼奏乞以钱和买银绢上供,三请而后可。今者若蒙施行,即乞一时行下。

  轼窃度事势,若不且用愚计,来岁恐有流殍盗贼之忧。或以其狂浅过计,事难施用,即乞别除一小郡,仍选才术有余可以坐消灾沴者,使任一路之责。幸甚!

  幸甚!干冒台重,伏纸栗战。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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