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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别方子玄进士序


  余今年屏居长安,宾从稀简,程处士孟阳、王京兆损仲以其间相过从。二君盖亟称方子玄也。子玄举进士高第,声名籍甚,帘阁篝灯,吾伊如举子时。间从孟阳、损仲上下今古,有志于文章之事。损仲为长歌赠之,期以师法古昔,无寄居今人篱落下。子玄以视余,又属孟阳乞余言以为赠。

  夫今世学者,师法之不古,盖已久矣。经义之敝,流而为帖括;道学之弊,流而为语录。是二者,源流不同,皆所谓俗学也。俗学之弊,能使人穷经而不知经,学古而不知古,穷老尽气。盘旋于章句占毕之中。此南宋以来之通弊也。弘治中学者,以司马、杜氏为宗,以不读唐后书相夸诩为能事。夫司马、杜氏之学,固有从来。不溯其所从来,而骄语司马、杜氏,唐以后岂遂无司马、杜氏哉?务华绝根,数典而忘其祖,彼之所谓复古者,盖亦与俗学相下上而已。驯至于今,人自为学,家自为师,以鄙俚为平易,以杜撰为新奇,如见鬼物,如听鸟语,无论古学不可得见,且并其俗学而失之矣。六经子史,譬如药物之有参苓也。参苓之剂,足以生人。假令投之毒药之中,则亦化而为毒药而已矣。今之学者,缪种已成,六经子史,一入其中,皆化为异物,又况司马、杜氏哉?余有忧之,居恒与孟阳抵掌窃叹,而不敢以告人。子玄年富力强,抗志古昔,而又得损仲之言以导其前路,知其于余言必有合也。余得请归田,行且与子玄别矣。念古人赠处之义,不可无一言以复于子玄。欧阳子读《徂徕集》之诗曰:“宦学三十年,六经老研摩。问胡所专心?仁义丘与轲。杨雄韩愈氏,此外岂知他。”子玄自今以往,固将以宦学者也,其亦有味于欧阳子之言乎?余所以赠子玄者,如是而已矣。子玄其何以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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