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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匡解》序


  余为儿时,受《春秋》于先夫子。先夫子授以《匡解》一编,曰:“此安成邹汝光先生所删定也。”因为言邹氏家学渊源,与先生之文章行履,冠冕词垣,期它日得出其门墙。余乡、会二试,以先生之书得蠙,虽未及亲炙先生,而余之师固有出先生之门者。比于闻风私淑,犹为有幸焉耳矣。何子非鸣为令南昌,与先生之孙孝廉端侯游,相与是正其书,重付之梓人,而属余为其序。

  余观三代以后,享国长久,盖莫如汉。当其盛时,政令画一,经术修明。以《春秋》一经言之,自张苍、胡毌生、瑕丘江公以下,三家之弟子,递相传授,各仞其师说,至数百年不相改易。而董仲舒作《春秋决狱》二百三十二事,名儒萧望之等大议殿中,各以经谊对。诸所以定大议,断大疑,皆以《春秋》从事,何其盛哉!有宋之立国,不减于汉。自王氏之新学与新法并行,首绌《春秋》,以伸其三不足畏之说,遂驯致戎狄乱华之祸,没世而不复振。其享国之治乱,视汉世何如也?呜呼!先王之世,有典有则,诒厥子孙,崇教立术,顺《诗》《书》《礼》《乐》以造士,变《礼》易《乐》,革制度衣服者有罚,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者必诛,而不以听。士之选于司徒而升于学者,于辩言乱政之戒,恒凛凛焉。是故经学与国政,咸出于一,而天下大治。及其衰也,人异学,国异政。公卿大夫,竞出其聪明才智以变乱旧章。晋之刑鼎,鲁之丘甲田赋,郑之竹刑,纷更多制,并受其敝。又其甚也,获雁之鄙人,假田弋之说以干政事;而振铎之后,不祀忽诸。繇此言之,经学之不明,国论之不一,其关于存亡治乱之故,犹病之著于肌表,诊视者可举目而得之,不待医和及缓而后知其不可为也。是可视为细故哉?国家用胡氏《春秋》设科,垂三百年。而邹氏之书传诸其祖父,至今百余年,举子传习之不变。虽汉世儒者仞其师说,未有以过也。班固不云乎?士食旧德之名氏,工用高曾之规矩。国家重熙累洽,考文稽古之盛,观于胡氏邹氏之学,可谓信而有征矣。天子方崇信是经,特命经筵进讲。余衰病放废,独抱遗经,以老于荒江寂寞之滨。于非鸣之刻是书也,喜而为之叙。或以为主文诡谏,自致其蒙瞽之言。庶几谋野则获之义,则非野人之所敢知也。崇祯六年六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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