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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乐秀才第一书


  〈景祐三年〉

  某白秀才乐君足下。昨者舟行往来,皆辱见过,又蒙以所业一册,先之启事,宛然如后进之见先达之仪。某年始三十矣,其不从乡进士之后者于今才七年,而官仅得一县令,又为有罪之人,其德、爵、齿三者,皆不足以称足下之所待,此其所以为惭。自冬涉春,阴泄不止,夷陵水土之气,比频作疾,又苦多事,是以阙然。

  闻古人之于学也,讲之深而言之笃,其充于中者足,而后发乎外者大以光。譬夫金玉之有英华,非由磨饰染濯之所为,而由其质性坚实,而光辉之发自然也。《易》之《大畜》曰:“刚健笃实,辉光日新。”谓夫畜于其内者实,而后发为光辉者日益新而不竭也。故其文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此之谓也。古人之学者非一家,其为道虽同,言语文章未尝相似。孔子之系《易》,周公之作《书》,奚斯之作《颂》,其辞皆不同,而各自以为经。子游、子夏、子张与颜回同一师,其为人皆不同,各由其性而就于道耳。今之学者或不然,不务深讲而笃信之,徒巧其词以为华,张其言以为大。夫强为则用力艰,用力艰则有限,有限则易竭。又其为辞不规模于前人,则必屈曲变态以随时俗之所好,鲜克自立。此其充于中者不足,而莫自知其所守也。

  窃读足下之所为高健,志甚壮而力有余。譬夫良骏之马,有其质矣,使驾大辂而王良驭之,节以和銮而行大道,不难也。夫欲充其中,由讲之深,至其深,然后知自守。能如是矣,言出其口而皆文。修见恶于时,弃身此邑,不敢自齿于人。人所共弃而足下过礼之,以贤明方正见待,虽不敢当,是以尽所怀为报,以塞其惭。某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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