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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古錄跋尾卷五


  【隋太平寺碑〈開皇九年〉】

  右《太平寺碑》,不著書撰人名氏。南北文章至於陳、隋,其弊極矣。以唐太宗之致治,幾乎三王之盛,獨於文章不能少變其體,豈其積習之勢,其來也遠,非久而眾勝之,則不可以驟革也?是以群賢奮力,墾辟芟除,至於元和,然後蕪穢蕩平,嘉禾秀草爭出,而葩華荑實爛然在目矣。此碑在隋尤為文字淺陋者,疑其俚巷庸人所為,然視其字畫又非常俗所能,蓋當時流弊,以為文章止此為佳矣。文辭既爾無取,而浮圖固吾儕所貶,所以錄於此者,第不忍棄其書爾。治平元年三月十六日書。

  【隋老子廟碑〈開皇二年〉】

  右《老子廟碑》,隋薛道衡撰。道衡文體卑弱,然名重當時。余所取者特其字畫近古,故錄之。唐人字皆不俗,亦可佳也。

  【隋尒朱敞碑〈開皇五年〉】

  右《尒朱敞碑》。敞者,榮從弟彥伯之子也。按《敞傳》字乾羅,而此碑字天羅;傳為金州總管,而碑又為徐州總管。碑文雖殘闕,然班班尚可讀。其述徐州事頗多,事為史家不取可也,不書其官,蓋闕繆也。其字不同,亦當以碑為是。余於《集錄》,正前史之闕繆者多矣。治平元年二月十六日書。

  【隋龍藏寺碑一〈開皇六年〉】

  右齊開府長兼行參軍九門張公禮撰,不著書人名氏,字畫遒勁,有歐、虞之體。隋開皇六年建,在今鎮州。碑「太師、上柱國、大威公之世子,左威衛將軍、上開府儀同三司、使持節恆州諸軍事、恆州刺史、鄂國公、金城王孝仙奉敕勸獎州人一萬,共造此寺」。其述孝仙「世業重於金、張,器識逾於許、郭」。然北齊、周、隋諸史不見其父子名氏,不詳何人也。

  【隋龍藏寺碑二〈開皇六年〉】

  右隋《龍藏寺碑》,齊張公禮撰。龍藏寺已廢,此碑今在常山府署之門,書字頗佳,第不見其人姓名爾。碑以隋開皇六年立,後題張公禮,猶稱齊。按周武帝建德六年虜齊幼主高常,齊遂滅,後四年,隋建開皇之號,至六年齊滅,蓋十年矣。公禮尚稱齊官,何也?嘉祐八年九月廿九日書。

  【隋李康清德頌〈開皇十一年〉】

  右《李康清德頌》,不著書撰人名氏,文為聲偶,而字畫奇古可愛。康,隴西狄道人也。其碑首題《大隋冠軍將軍、太中帥、都督、恆州九門縣令隴西李君清德之頌》。予在河北時,遣人於廢九門縣城中得此碑,字多訛闕。其後題「十一年歲在辛亥,大將軍在酉,二月癸丑朔十二日甲子建」,「年」上有二字訛闕不可識。按《隋書》,開皇十一年,歲在辛亥。其二字乃「開皇」也。「大將軍在酉」之說,出於陰陽家,前史不載,而此碑見之。

  【隋梁洋德政碑〈開皇十一年〉】

  右隋《梁洋德政碑》,在今蔡州新息,隋開皇十一年,行參軍事裴玉與州人為息州刺史梁洋建寶塔表德政碑。按《隋書》,後周於新息置息州,至大業中,州廢也。

  【隋韓擒虎碑〈開皇十五年〉】

  右《韓擒虎碑》,不著書撰人名氏,而以隋高祖為今上,乃隋人所撰碑文。屢言虎字,獨於名下去之,若避唐諱,此不可知也。今以碑文考《隋書》列傳,其家世、官勛大略多同,惟其在齊為河長防主、大都督、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白超防主,轉洪超防主,傳皆無之。又遷和州刺史,而傳為利州。皆史官之闕誤,當以碑為是。而傳載閻羅王事甚怪,而碑無之,使其實有,碑不宜不書,以此見史家之妄也。治平元年六月十日書。

  【隋陳茂碑〈開皇十八年〉】

  右《陳茂碑》,不著書撰人名氏,而字畫精勁可喜。《隋書》列傳載茂事尤多闕繆。傳高祖為隋國公,引為僚佐,及受禪,拜給事黃門侍郎,在官十餘年,轉益州總管司馬,遷太府卿,後數年卒。而碑歷敘為高祖寮佐時官。傳雖不書可也。其自為黃門侍郎後,又為行軍元帥長孫覽司馬,又為蜀王府長史、太僕卿、判黃門侍郎、上開府儀同三司、梁州刺史等官,史氏皆不書,蓋其闕也。又據碑,茂為蜀王長史,而傳為益州總管司馬,碑為太僕卿,而傳太府,皆史家之繆也。碑茂字延茂,史亦闕。治平甲辰秋社日書。

  【隋蒙州普光寺碑〈仁壽元年〉】

  右《蒙州普光寺碑》。蒙州者,漢南陽郡之育陽縣也。應劭曰:育水出弘農盧氏,南入於沔,故後人於「育」加水為「淯陽」。西魏置蒙州,隋仁壽中改為水育州,又為水育陽郡。唐為縣,屬金州。碑,仁壽元年建,猶曰蒙州,既而遂改水育州矣。碑無書撰人名氏,而筆畫遒美,玩之忘倦。蓋開皇、仁壽以來碑碣,字書多妙,而往往不著名氏。惟丁道護所書,常自著之,然碑石在者尤少,余每與蔡君謨惜之。自大業已後,率更與虞世南書始盛,既接於唐,遂大顯矣。治平元年正月七日書。

  【隋丁道護啟法寺碑〈仁壽二年〉】

  右《啟法寺碑》,丁道護書。蔡君謨,博學君子也,於書尤稱精鑒,余所藏書未有不更其品目者,其謂道護所書如此。隋之晚年,書學尤盛,吾家率更與虞世南皆當時人也,後顯於唐,遂為絕筆。余所集錄開皇、仁壽、大業時碑頗多,其筆畫率皆精勁,而往往不著名氏,每執卷惘然,為之嘆息。惟道護能自著之,然碑刻在者尤少,余家《集錄》千卷,止有此爾。有太學官楊褒者,喜收書畫,獨得其所書《興國寺碑》,是梁正明中人所藏,君謨所謂楊家本者是也。欲求其本而不知碑所在。然不難得,則不足為佳物,古人亦「百不為多,一不為少」者,正謂此也。治平元年立春後一日太廟齋宮書。

  【隋泛愛寺碑〈大業五年〉】

  「李伯藥」字僅存,其下磨滅,而「書」字猶可辨。疑此碑伯藥自書,字畫老勁可喜。秋暑鬱然,覽之可以忘倦。治平丙午孟饗攝事齋宮書,南譙醉翁六一居士。

  【隋鉗耳君清德頌〈大業六年〉】

  右不著書撰人名氏,其碑首題《大隋恆山郡九門縣令鉗耳君清德之頌》。大業六年建。字畫有非歐虞之學不能至也。碑「君名文徹,華陰朝邑人也。本周王子晉之後,避地西戎,世為君長,因以地為姓。曾祖靜,仕魏為馮翊太守。祖朗,成、集二州刺史。父康,周荊、安、寧、鄧四州總管別駕,安陸、龍門二郡守」,而前史皆不載。碑在今廢九門縣中,余為河北轉運使時求得之。

  【隋廬山西林道場碑〈大業十三年〉】

  右《廬山西林道場碑》,渤海公撰,公為隋太常博士時作,不著書人名氏,而字法老勁,疑公之書也。西林道場者,偽趙將竺氏舍俗出家,名曇現,始居於此。晉太和二年,光祿卿陶範始為現弟子慧永造寺,而號西林。按《兩京記》,隋嘗更名佛寺為道場,此碑大業十三年建也。顏魯公寓題碑陰百餘字,尤奇偉,今附於碑後。

  【唐德州長壽寺舍利碑〈武德六年〉】

  右《德州長壽寺舍利碑》,不著書撰人名氏,碑武德中建,而所述乃隋事也。其事跡文辭皆無取,獨錄其書爾。余屢嘆文章至陳、隋,不勝其弊,而怪唐家能臻致治之盛,而不能遽革文弊,以謂積習成俗,難於驟變。及讀斯碑有「浮雲共嶺松張蓋,明月與岩桂分叢」,乃知王勃「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當時士無賢愚,以為警絕,豈非其餘習乎?治平元年三月十六日書。

  【唐孔子廟堂碑〈武德九年〉】

  右《孔子廟堂碑》,虞世南撰並書。余為童兒時,嘗得此碑以學書,當時刻畫完好。後二十餘年復得斯本,則殘缺如此。因感夫物之終敝,雖金石之堅不能以自久,於是始欲集錄前世之遺文而藏之。殆今蓋十有八年,而得千卷,可謂富哉!嘉祐八年九月二十九日書。

  【千文後虞世南書】

  右虞世南所書,言不成文,乃信筆偶然爾。其字畫精妙,平生所書碑刻多矣,皆莫及也。豈矜持與不用意,便有優劣邪。熙寧辛亥續附。

  【唐呂州普濟寺碑〈貞觀二年許敬宗撰〉】

  右《呂州普濟寺碑》。呂州者霍邑也,唐高祖義兵起太原,始破宋老生於此。義寧元年,乃以霍邑、趙城、汾西、靈石四縣置霍山郡,武德元年更曰呂州,太宗十七年遂廢也。

  【唐豳州昭仁寺碑〈貞觀二年〉】

  右《昭仁寺碑》,在豳州唐太宗與薛舉戰處也。唐自起義,與群雄戰處,後皆建佛寺,為陣亡士薦福。湯、武之敗桀、紂,殺人固亦多矣,而商、周享國各數百年,其荷天之陶擼以其心存大公,為民除害也。唐之建寺,外雖托為戰亡之士,其實自贖殺人之咎爾。其撥亂開基,有足壯者,及區區於此,不亦陋哉!碑文朱子奢撰,而不著書人名氏,字畫甚工,此余所錄也。治平甲辰秋分後一日書。

  【唐顏師古等慈寺碑〈貞觀二年〉】

  右《等慈寺碑》,顏師古撰。其寺在鄭州汜水,唐太宗破王世充、竇建德,乃於其戰處建寺,為陣亡士薦福。唐初用兵破賊處多,大抵皆造寺。自古創業之君,其英雄智略,有非常人可及者矣。至其卓然信道而知義,則非積學誠明之士不能到也。太宗英雄智識,不世之主,而牽惑習俗之弊,猶崇信浮圖,豈以其言浩博無窮,而好盡物理為可喜邪?蓋自古文奸言以惑聽者,雖聰明之主或不能免也。惟其可喜,乃能惑人。故余於本紀譏其牽於多愛者,謂此也。治平元年清明後一日書。

  【隋郎茂碑〈貞觀五年〉】

  右隋《郎茂碑》,李百藥撰。其弟穎亦有碑,在今鎮府北大墓林中。余為都轉運使時得之。《隋書》列傳言「茂卒於京師」,此碑「從幸江都而卒」,史氏之繆,當以碑為正。

  【唐郎穎碑〈貞觀五年〉】

  右唐《郎穎碑》,李百藥撰,宋才書,字畫甚偉。穎父名基,字世業,而李百藥書穎世次,但父世業,又書穎兄茂碑亦然。考其碑文,有「皇基締構」之言,則「基」字當時公私無所諱避,而於書世次,字而不名,不詳其義也。是以君子貴乎博學。嘉祐八年九月二十四日書。

  【唐郎穎碑陰題名】

  右郎穎碑陰題名:柱國府僚佐三十二人,常山公府國官一百七人,合一百三十九人,為一卷。柱國府長史、司馬、掾屬各一人,咨議、記室、司倉、司功、司戶、司兵、司鎧、司法、司田、司士參軍事各一人,又有參軍事五人,行參軍十人,典長簽三人,常山國官、國令、大農各一人,常侍、侍郎、國尉各二人,典衛六人,舍人四人,城局、廟長、學官各一人,食官、廄牧各四人,典府長一人,典府丞二人,親事七十五人。穎以貞觀四年卒,此蓋唐制也。

  【唐孝子張常洧旌表碣〈貞觀五年〉】

  右唐《孝子張常洧旌表碣》,文字磨滅,僅可見其仿佛。蓋孝悌之為名,人之所甚慕,而旌表非為一世勸也。故特錄之者,惜其將遂不見於後世也。其文辭筆畫,亦自可佳,然不專取乎此也。

  【唐九成宮醴泉銘〈貞觀六年〉】

  右《九成宮醴泉銘》,唐秘書監魏徵撰,歐陽率更書。九成宮即隋仁壽宮也。太宗避暑於宮中而乏水,以杖琢地,得水而甘,因名醴泉焉。

  【唐歐陽率更臨帖】

  右率更臨帖。吾家率更蘭台世有清德,其筆法精妙,乃其餘事。豈止士人模楷,雖海外夷狄,皆知為貴。而後裔所宜勉旃,庶幾不殞其美也。

  【唐皇甫忠碑〈貞觀十四年〉】

  右《皇甫忠碑》,著作佐郎李儼撰。忠為泰州龍門令,歲滿,縣民前左勛衛裴公隱等一千三百人申省請留。八座報:「公等請來遲晚,縣令今已替訖。好人堪用,縣國共須,豈一縣士庶獨懷心希惜,所請不允。」忠以唐太宗時為令,當時台省文字如此可愛。泰州者,義寧元年以河中之汾陰、龍門置,治汾陰,武德二年徙治龍門,太宗十七年州廢。今碑後列縣人姓名,有錄事、鄉長、鄉老、里正、縣博士、助教、佐史等。今之縣吏,惟錄事、里正其名在爾。治平元年五月二日書。

  【唐岑文本三龕記〈貞觀十五年〉】

  右《三龕記》,唐兼中書侍郎岑文本撰,起居郎褚遂良書,字畫尤奇偉。在河南龍門山,山夾伊水,東西可愛,俗謂其東曰香山,其西曰龍門。龍門山壁間鑿石為佛像,大小數百,多後魏及唐時所造。惟此三龕像最大,乃魏王泰為長孫皇后造也。

  【唐孟法師碑〈貞觀十六年〉】

  右《孟法師碑》,唐岑文本撰,褚遂良書。法師名靜素,江夏安陸人也。少而好道,誓志不嫁,隋文帝居之京師至德宮,至唐太宗十二年卒,年九十七。

  【唐孔穎達碑〈貞觀二十二年〉】

  右《孔穎達碑》,於志寧撰。其文磨滅,然尚可讀。今以其可見者質於《唐書》列傳,傳所闕者,不載穎達卒時年壽,其與魏鄭公奉敕共修《隋書》亦不著。又其字不同,傳字仲達,碑字衝遠。碑字多殘缺,惟其名字特完,可以正傳之繆不疑。以衝遠為仲達,以此知文字轉易失其真者,何可勝數?幸而因余《集錄》所得,以正其訛舛者,亦不為少也。乃知余家所藏,非徒玩好而已,其益豈不博哉!治平元年端午日書。

  【陳張慧湛墓志銘〈貞觀二十三年〉】

  右陳《張慧湛墓志銘》,不著書撰人名氏。陳、隋之間,字書之法極於精妙,而文章頹壞,至於鄙俚,豈其時俗敝薄,士遺其本而逐其末乎?予家《集錄》所見頗多,自開皇、仁壽而後,至唐高宗已前,碑碣所刻,往往不減歐、虞。而多不著名氏,如鉗耳君清德頌》;或有名而其人不顯,如丁道護之類,不可勝數也。慧湛,陳人,至唐太宗時始改葬爾。其銘刻字畫遒勁有法,玩之忘倦,惜乎不知為何人書也。治平元年四月晦日書。

  【唐薛稷書〈貞觀永徽之間〉】

  薛稷書刻石者,余家《集錄》頗多,與墨跡互有不同。唐世顏、柳諸家刻石者,字休時時不類,謂由模刻人有工拙。昨日見楊褒家所藏薛稷書,君謨以為不類,信矣。凡世人於事不可一概,有知而好者,有好而不知者,有不好而不知者,有不好而能知者。褒於書畫好而不知者也。畫之為物,尤難識其精粗真偽,非一言可達。得者各以其意,披圖所賞,未必是秉筆之意也。昔梅聖俞作詩,獨以吾為知音,吾亦自謂舉世之人知梅詩者莫吾若也。吾嘗問渠最得意處,渠誦數句,皆非吾賞者。以此知披圖所賞,未必得秉筆之人本意也。

  【唐益州學館廟堂記〈永徽元年顏有意書〉】

  高朕之名,於義不安。頗疑有意得於古碑之訛缺爾,存之以博學者。

  【唐衛國公李靖碑〈顯慶三年〉】

  右《李靖碑》,許敬宗撰。唐初承陳、隋文章衰敝之時,作者務以浮巧為工,故多失其事實,不若史傳為詳。惟其官封頗備。史為撫慰使,而碑安撫使,其義無異,而後世命官多襲古號,蓋靖時未嘗有撫慰使也。由是言之,不可不正。又靖為刑部尚書時,以本官行太子左衛率,其封衛國公也,授濮州刺史。蓋太宗以功臣為世襲刺史,後雖不行,皆史宜書。其餘略之可也。故聊志之。治平元年三月二十二日書。

  【唐辨法師碑〈顯慶三年〉】

  右《辨法師碑》,李儼撰,薛純陀書。純陀,唐太宗時人,其書有筆法,其遒勁精悍,不減吾家蘭台。意其當時必為知名士,而今世人無知者,然其所書亦不傳於後世。余家《集錄》可謂博矣,所得純陀書只此而已。知其所書,必不止此而已也,蓋其不幸湮沉泯滅,非余偶錄得之,則遂不見於世矣。乃知士有負絕學高世之名,而不幸不傳於後者,可勝數哉!可勝嘆哉!治平元年閏五月晦日書。

  【唐吳廣碑〈總章二年〉】

  右《吳廣碑》,不著書撰人名氏,而字畫精勁可喜。廣字黑闥,唐初與程知節、秦叔寶等俱從太宗征伐,後與殺建成有功。至高宗時,為洪州都督以卒。然《唐書》不見其名氏,惟《會要》列陪葬昭陵人,有洪州刺史吳黑闥,亦不知其名廣也。其名字事跡,幸見於後世者,以有斯碑也。碑字稍磨滅,世亦罕見,獨余《集錄》得之,遂以傳者,以其筆畫之工也。故余嘗為蔡君謨言,書雖學者之餘事,而有助於金石之傳者,以此也。治平元年八月八日書。

  【唐龍興宮碧落碑〈咸享元年〉】

  右《碧落碑》,在絳州龍興宮,宮有碧落尊像,篆文刻其背,故世傳為《碧落碑》。據李又以為陳惟玉書,李漢以為黃公言巽書,莫知孰是?《洛中紀異》「碑文成而未刻,有二道士來,請刻之。閉戶三日,不聞人聲。人怪而破戶,有二白鴿飛去,而篆刻宛然」。此說尤怪,世多不信也。碑文言「有唐五十三祀,龍集敦」,乃高宗總章三年,歲在庚午也。又「哀子李訓、誼、言巽、諶為妣妃造石像」。按《唐書》,韓王元嘉有子訓、誼、言巽,而無諶,又有幼子訥。元嘉以則天垂拱四年見殺,在總章三年。後十八年,有子訥不足怪,而不應無諶。蓋史官之闕也。嘉祐八年十月四日書。

  【唐徐王元禮碑〈咸享三年〉】

  右《徐王元禮碑》,崔行功撰,趙仙客書。元禮,唐高祖子也。以碑考傳,年壽、官閥悉同。而碑「使持節徐、譙、泗三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又「贈太尉,使持節大都督,冀、相、貝、滄、德、隸、魏、博等八州諸軍事,冀州刺史」。傳為「徐州都督」,又「贈冀州大都督」。傳既簡略,又都無法,而碑之所書亦失也。蓋刺史非兼州之官,都督非一州之號。碑持節徐、譙、泗三州諸軍事,而傳獨為徐一州刺史,此其失也。當如前史持節秦、涼州諸軍事,秦、涼二州刺史,乃為得爾。其書贈官,則如碑之書是矣。蓋為一州刺史而兼督八州軍事爾。都者,有所兼總之名也。此特小故,而余區區辯之者,前史失之久矣。又國朝自削方鎮之權,而節度使、都督無復兼州,而舊名不除,是節度、都督自施於己,此不可不正其失也。治平甲辰中元日書。

  【唐智乘寺碑〈咸享四年〉】

  右《智乘寺禪院碑》者,唐鄭惠王所作也。惠王名元懿,高祖第十三子也。有子十人,列於碑後,而第五子樂陵公闕其名。按《唐書·宗室世系表》,樂陵公名球,不知何為獨闕也。今《唐書》年表以嗣王敬為敬,樂平公治樂安公,新平公遂為遂,三者皆史家之失,當以碑為正。世系、譜牒歲久傳失,尤難考正,而碑碣皆當時所刻,理不得差。故《集古》所錄於前人世次,是正頗多也。治平元年清明前一日書。

  【唐九門縣西浮圖碑〈上元三年〉】

  右《九門縣西浮圖碑》,唐應詔四科舉董行思文,清河傅德節書。題《九門縣合鄉城人等為國建浮圖之碑》。浮圖在智矩寺中,寺今亦廢。碑上元三年建,按唐有兩上元,此碑「歲在丙子」乃高宗上元三年也。肅宗上元三年,歲在壬寅爾。

  【唐陶雲德政碑〈永淳三年〉】

  右唐申州錄事張義感撰。雲字大舉,河南伊闕人也,高宗時為恆州刺史。碑永淳三年立。予為河北轉運使,至真定府,見碑仆在府門外,半埋地中,命工掘出,立於廡下。字為行書,筆跡遒麗,而不著書者姓名,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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