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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議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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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院進劄子十首 【論乞不遣張子使元昊劄子〈慶曆三年〉】 臣竊聞昊賊來人議論數日,全無遜順之意,朝廷又欲遣張子復往賊中,仍聞且只令在延州,伺候賊意,待其來迎,方敢前進。不知果有如此議否?若實有之,大為不便。臣謂方今兩議未決,正是各爭名分之時,憂不可自虧事體。元昊既見朝廷議論不合,必料邊防須為准備,其偽以好辭來迎子,使我望和而少弛,然後出不意以攻,子或被拘留,或遭虐害,以為中國萬世之辱,則悔何及焉!雖不如此,使子端坐延州不來省問,欲歸則又慮來迎,久待則寂然無報,進退不得,何恥如之!蓋元昊已與中國三次商量,必知難合。子之往,又別無議論未盡之事,彼必不急求相見,則於臣二說,慮有一焉。臣不知朝廷以昊賊為可臣乎,不可乎?若有可臣,則自當以重兵壓境,仍選忠厚知謀之士直入賊中,說令臣服。如其不可,則何必遣人?或但欲遷延歲月不拒絕之,則只當因如定之回,賜以甘言,許其厚賂,諭以若能遜順則使通意邊臣,俟得其實,然後定議,乃是未絕其來之意也。不可令天子使臣待賊命而進退,萬一遭其拒絕,或被拘執,則於事無益,空損國威。為今計者,不若速遣范仲淹嚴備邊境,徐放如定等還,當自為謀,以求勝算。取進止。 【論乞不受呂紹寧所進羨餘錢劄子〈慶曆三年〉】 臣風聞轉運使呂紹寧才至淮南,便進見錢十萬貫,不知是否?臣見兵興以來,天下困弊者,非獨備邊之費,半由官吏壞之。今三司自為闕錢,累於東南戔刂刷,及以穀帛回易,則南方庫藏豈有剩錢,閭里編民必無藏鏹,故淮甸近歲號為錢荒。不知紹寧才至淮南,用何術,於何處,得此錢以進?若將官庫錢上進,則逐州合使錢處甚多,必致闕乏。若於民間科率,則人力豈任?且十萬緡錢,國家得之所益至微,外處取之為害不細。往年李定、王逵輩,皆刻剝疲民進奉,至今南方嗟怨。況今年江淮,王倫大驚劫後,繼以蝗旱為孽,民間困窘,尤要撫存,而紹寧欺罔朝廷,妄有進獻。伏乞特降指揮,下別路選差一精強官,將淮南一路見管錢帛磨勘大數,取見紹寧所進何處得來?苟涉欺妄,乞賜重行朝典。其所進錢,伏乞聖慈拒而不受,以彰朝廷均恤外方,防禦奸吏刻剝之意。取進止。 【論孫衎不可使契丹劄子〈慶曆三年〉】 臣伏見差孫衎等充契丹人使。臣謂朝廷新遭契丹侮慢陵辱之後,必能發憤,每事挂心,凡在機宜,合慎措置。及見衎等被選,乃知忘忽慮患,依舊因循。今西賊議和,事連北虜,中間屢牒邊郡,來問西事了與未了。今專使到彼,必先問及,應對之際,動關利害,一言苟失,為患非輕,豈可四人之中令先往?本蜀人,語音訛謬,又其為性,靜默自安,軍國之謀,未嘗與議,凡關機事,多不諳詳。臣聞古者遣使,最號難才,不受以辭,許其專對,蓋取其臨事而敏,應卒無窮。今衎既不可預告以言,則將何以應卒?苟一疏脫,取笑四夷。其孫衎,欲乞不令出使。或恐中書不能逆衎人情,尚執前議,即乞別令一人言語分明、稍知朝廷事者先往,貴不誤事。且醜虜君臣頗為強黠,中國常落其計,不可不知。今欲雪前恥,雖知未能,其如後患,豈可不慮?伏望聖慈,早令兩府別議。取進止。 【論范仲淹宣慰陝西劄子〈慶曆三年〉】 臣風聞如定等不久放還,竊緣此來議論必未諧和,須慮驕賊猖狂,忿兵攻寇,凡關邊備,正要枝梧。伏睹朝旨,已差范仲淹、田況等為宣撫使。今日風聞韓琦以仲淹已作參政,欲自請行,不知是否?以臣愚見,不若且遣仲淹速去。琦與仲淹,皆是國家委任之臣,材識俱堪信用,然仲淹於陝西軍民恩信,尤為眾所推服。今若仲淹外捍寇兵,而琦居中應副,必能共濟大事,庶免後艱。若陛下以新用仲淹,責其展效,則且令了此一事,俟邊防稍定,不兩三月自可還朝,既先弭于外虞,可漸修於闕政。今邊事是目下之急,不可遲緩,以失事機。伏望斷自宸衷,輟仲淹速去,以備不虞。取進止。 【論京西賊事劄子〈慶曆三年〉】 臣竊聞近日張海、郭貌山與范三等賊勢相合,轉更猖狂,諸處奏報,日夕不絕。伏惟聖慮必極憂勞,不聞廟謀有何處置。臣竊見朝廷作事,常有後時之失,又無慮遠之謀。患到目前,方始倉忙而失措;事才過後,已卻弛慢而因循。昨王倫暴起京東,轉攻淮甸,橫行千里,旁若無人。既於外處無兵,須自京師發卒,孫惟忠等未離都下,而王倫已至和州矣。賴其天幸,偶自敗亡,然而驅殺軍民,焚燒城市,瘡痍塗炭,毒遍生靈。此州郡素無守備而旋發追兵,誤事後時之明驗。臣謂朝廷因此必悔前非,須有改更,以防後患。而自王倫敗後,居兩府者了無擘畫,有上言者又不施行,上下拖延,日過一日。遂至張海、郭貌山等又起京西,攻劫州縣,橫行肆毒,更甚王倫。依前外處無兵,又自京師發卒。臣聞張海是李宗火內惡賊,郭貌山在商山已及十年,其驍勇凶奸不比王倫偶起之賊,縱使官兵追及,亦其勝負未知,天下之憂恐自此始。臣亦知近日臣寮上言賊事者甚眾,竊慮兩府進呈文字之時,必須奏言已差使臣選兵追捕,將此拙計,便為廟謀,上寬聖懷,苟自塞責。張海等二百餘人盡有甲馬,日行一二百里,馬力困之則棄,別奪民間生馬乘騎,竊料官兵必難追逐。縱使追兵能及,生靈已受其殃。此度賊雖能平,後患豈可不慮?以今四方盜起,所在各要堤防,則臣前所言御賊四事之中,州縣置兵,最為急務。伏望陛下憫此生民見受屠戮之苦,不聽迂儒遲緩誤事之言。其州縣置兵事件,富弼已有起請,伏乞決於宸意,速與施行。取進止。 【再論置兵禦賊劄子〈慶曆三年〉】 臣近為張海等賊勢猖狂,曾上言御賊四事,內一件州縣置兵為備,風聞朝議已依富弼起請施行。其餘三事:一乞選捕盜官,二乞定賞罰新法,三乞按察老病貪贓之官,此三事至今未聞擬議。臣伏見去年朝廷於諸道州府,招宣毅兵士及添置鄉兵、弓手,當時搔擾次第不小,本要為州縣禦賊之備。及一旦王倫、張海等相繼而起,京東、淮南、江南、陝西、京西五六路,二三十州軍,數千里內殺人放火,肆意橫行,入州入縣,如入無人之境。則去年所置宣毅兵、鄉兵、弓手等,盡皆何在?無一處州縣得力者,蓋由官吏不得其人,賞罰無法,而所置宣毅、鄉兵、弓手皆不堪使用,所以張皇搔擾,空有為備之名,而無為備之用。今朝廷雖依富弼起請,令州郡置兵,若不先擇官吏,嚴立法令,則依前置得不堪使用之兵,空有其名,終不濟事。故臣謂必欲州郡置得精兵,則須採臣所陳三事,一一施行,方可集事。 其州縣官吏誤事,臣請試言京西一兩處,則其他可知。郢州知州王昌運老病,腰腳行動不得,每日令二人扶出坐衙,三年之內,州政大壞。臨替,得一比部員外郎劉依交代。其劉依亦是七十餘歲,昏昧不堪,昨在滑州寄居,臣為通判,三四度來看臣,每度問臣云:「中書有一個王參政,名甚?」如此不知人事,陛下試思如此等人,能為國家置兵禦賊乎?今汝州知州鮑亞之,是三司以不才柬退者,鄧州知州朱文鬱,是轉運使中不材選退者,二人老懦不才。如此等人,能為國家置兵禦賊乎?陛下欲知全盛之世盜賊便敢如此者,蓋為處處官吏非人。故臣前後累言乞按察冗濫之官者,蓋為恐有此事也。兩府之議,不肯於無事之時先為御備,直待打破一州,方議換知州,打破一縣,方議換縣令。其餘未經打破州縣,一任老病貪繆之官壞之,臣謂是大臣不肯以身當怨之過也。今天下生民獲安樂,則皆須上感陛下聖德。若其父子殺戮,離散不安,則亦必歸怨陛下。今大臣不肯澄汰,蓋避百十人官吏怨其身,寧使百萬蒼生塗炭而怨國家。今盜賊一年多如一年,一火強如一火,天下禍患,豈可不憂!伏望聖明特出睿斷,如必行州郡置兵之法,則先須慎擇官吏,免致虛為搔擾,反更害民。臣前後三次乞按官吏,況國家自來每有災傷路分,累曾遣使安撫,豈於今日視民如此塗炭,頓以遣使為難?願陛下力主而行之,則天下幸甚。取進止。 【論盜賊事宜劄子〈慶曆三年〉】 臣近因軍賊王倫等事,累有論奏。為見天下空虛,全無武備,指陳後漢、隋、唐亡國之鑒,皆因兵革先興而盜賊繼起,不能撲滅,遂至橫流。又見國家綱紀隳頹,法令寬弛,賞罰不立,善惡不分,體弱勢危,可憂可懼。欲乞朝廷講求御盜之術,峻行責下之法。兼聞縉紳之內憂國者多,日有封章,皆論賊事。臣但謂朝廷見已形之患,聞眾多之言,必動於心,略知恐懼。及聞樞密院戒勵進奏官不使外人知事,方認兩府厭苦獻言之人。又見自和州奏破王倫之後,更不講求禦賊之策,又認上下已有偷安之意。殊不知前賊雖滅,後賊更多。今建昌軍一火四百人,桂陽監一火七十人,草賊一火百人,其餘池州、解州、鄧州、南京等處,各有強賊不少,皆建旗鳴鼓,白日入城。官吏逢迎,飲食宴樂。其敢如此者,蓋為朝廷無賞罰,都不足畏;盜賊有生殺,時下須從。臣恐上下因循,日過一日,國家政令轉弱,盜賊威勢轉強,使畏賊者多,向國者少,天下之勢,從茲去矣。臣竊聞京西提點刑獄張師錫,為部內使臣與賊同坐吃酒,及巡檢、縣尉不肯用心,曾有論奏,其言甚切。臣舊識師錫,其人恬靜長者,遲緩優柔,不肯生事,今尚有此奏,則臣謂天下無賢愚皆為國家憂之,獨不憂者,朝廷爾。 嗟夫!古之智士,能慮未形之機。今之謀臣,不識已形之禍,以患為樂,以危為安。見盜賊雖多而時有敗者,遂生玩寇之意;見言事者眾而聽之已熟,遂有忽人之心。臣近曾求對便殿,伏蒙陛下語及賊事,憂形於色。及退見宰輔,閒暇從容。天下之事,深可憂矣!今建昌、桂陽賊數不少,想其為害,憂甚王倫,在於遠處,更合留意。今自京發兵,則道遠不及;外處就撥,則處處無兵。欲乞嚴敕大臣,鑒此已成難救之患,速講定御盜之法,頒行天下,使四方漸為備御,及早擘畫,剪撲諸處見在賊數。自有賊以來,群臣上言者,皆為自來寬法,致得不肯用心捉賊,皆乞峻行法令。近見池州官吏各只罰銅五斤,乃知言者皆不蒙聽納。臣謂大臣為國計者,寧厭忠言之多,不厭盜賊之多,乃如此行事爾!臣前後上言賊事文字不少,仍乞類聚,擇其長者,計定法制。陛下欲知大臣不肯峻國法以繩官吏,蓋由陛下不以威刑責大臣。此乃社稷安危所系,陛下之事也,伏望留意而行之。取進止。 【論學士不可令中書差除劄子〈慶曆三年〉】 臣近見翰林學士蘇紳、葉清臣等相繼解職。風聞侍從之臣內有奸險小人,頗急經營,爭先進用,至有喧忿之語傳聞中外者,既虧廉讓之風,又損朝廷之體。臣伏思翰林之職,重於唐世,乃是天子親信,朝夕謀議內助之臣,當時號為內相。故其進用,尤極精選,只用材識,不限資品,往往自州縣官而拜者。國朝近歲於此一職,頗非其人,既見其材識愚下,不足以備訪問,人主因之薄其待遇,跡漸疏外,同於冗官,遂容小人,得以濫進。臣思其弊,蓋由不合令中書依資差除。且學士之職,本要內助天子,講論外朝闕失。今若卻令中書除人致於內,則是恩出中書之人,雖在天子左右,與無同也。伏乞自今後翰林學士不必足員,用人不限資品,但擇有才望正人堪充者,出自上意擢用,以杜小人爭進之端,而天子左右更無奸邪之人,庶清侍臣之列。取進止。 【論呂夷簡劄子〈慶曆三年〉】 臣昨日伏睹外廷宣制,呂夷簡守太尉致仕。以夷簡為陛下宰相,而致四夷外侵,百姓內困,賢愚失序,綱紀大隳,二十四年間壞了天下。人臣大富貴,夷簡享之而去;天下大憂患,留與陛下當之。夷簡罪惡滿盈,事跡彰著,然而偶不敗亡者,蓋其在位之日專奪國權,脅制中外,人皆畏之,莫敢指レ。及其疾病,天下共喜奸邪難去之人且得已為天廢。又見陛下自夷簡去後,進用賢才,憂勤庶政,聖明之德日新又新,故識者皆謂但得大奸已廢,不害陛下聖政,則更不復言。所以使夷簡平生罪惡,偶不發揚,上賴陛下始終保全,未污斧俊J潛菹虜桓閡募潁夷簡上負朝廷。今雖陛下推廣仁恩,厚其禮數,然臣料夷簡必不敢當,理須陳讓。臣乞因其來讓,便與寢罷,別檢自來宰相致仕祖宗舊例,與一合受官名。然臣猶恐夷簡不識廉恥,便受國家過分之恩,仍慮更乞子弟恩澤。緣夷簡子弟,因父僥幸,恩典已極。今邊鄙多事,外面臣寮辛苦者未嘗非次轉官,豈可使奸邪巨蠹之家,貪贓愚呆子弟,不住加恩?竊恐朝廷貽濫賞之譏,未弭物論。其子弟,伏乞更不議恩典。取進止。 【論呂夷簡僕人受官劄子〈慶曆三年〉】 臣伏見國家每出詔令,常患官吏不能遵行,不知患在朝廷自先壞法,朝廷不能自信,則誰肯信而行之?然多因小人僥幸而不加抑絕,所與之恩雖少,所損之體則多。臣聞去年十月中,曾有臣寮上言,乞今後大臣廝僕不得奏薦班行。敕旨頒下才三四月,已卻用呂夷簡僕人袁宗等二人為奉職。夷簡身為大臣,壞亂陛下朝政多矣,苟有利於其私,雖敗天下事尚無所顧,況肯為陛下惜法?但朝廷自宜如何?今一法才出,而為大臣先壞之,則其次臣寮僕人豈可不與?不與,則是行法有二;與之,則近降敕旨,今後又廢。有司為陛下守法者,不思國體,但徇人情。或云二僕得旨與官,在降敕前。奈何授官在降敕後?凡出命令,本為厘革前弊,法家以後敕衝前敕。今袁宗等雖曾得旨,而未受命之間,已該新制,自合厘革。夷簡不能止絕而恣其僥求,朝廷又不舉行近敕而自隳典法,今後詔令,何以遵行?其袁宗等,伏乞特追奉職之命,別與一軍將之類閒慢名目,足示優恩,不可為無功之臣私寵僕奴而亂國法。取進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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