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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集卷十八 書八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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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上王樞密求先集序書〈景祐元年〉】 某月日,具位某謹齋沐獻書樞密相公閣下。某聞《傳》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君子之所學也,言以載事,而文以飾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見於後世。《詩》、《書》、《易》、《春秋》,皆善載事而尤文者,故其傳尤遠。荀卿、孟軻之徒亦善為言,然其道有至有不至,故其書或傳或不傳,猶係於時之好惡而興廢之。其次楚有大夫者,善文其謳歌以傳。漢之盛時,有賈誼、董仲舒、司馬相如、揚雄,能文其文辭以傳。由此以來,去聖益遠,世益薄或衰,下迄周、隋,其間亦時時有善文其言以傳者,然皆紛雜滅裂不純信,故百不傳一。幸而一傳,傳亦不顯,不能若前數家之焯然暴見而大行也。甚矣,言之難行也!事信矣,須文;文至矣,又係其所恃之大小,以見其行遠不遠也。《書》載堯、舜,《詩》載商、周,《易》載九聖,《春秋》載文、武之法,《荀》、《孟》二家載《詩》、《書》、《易》、《春秋》者,楚之辭載《風》、《雅》,漢之徒各載其時主聲名、文物之盛以為辭。後之學者蕩然無所載,則其言之不純信,其傳之不久遠,勢使然也。至唐之興,若太宗之政、開元之治、憲宗之功,其臣下又爭載之以文,其詞或播樂歌,或刻金石。故其間钜人碩德閎言高論流鑠前後者,恃其所載之在文也。故其言之所載者大且文,則其傳也章;言之所載者不文而又小,則其傳也不章。 某不佞,守先人之緒餘。先人在太宗時,以文辭為名進士,以對策為賢良方正,既而守道純正,為賢待制,逢時太平,奮身揚名,宜其言之所載,文之所行,大而可恃以傳也。然未能甚行於世者,豈其嗣續不肖,不能繼守而泯沒之,抑有由也。夫文之行雖係其所載,猶有待焉。《詩》、《書》、《易》、《春秋》,待仲尼之刪正。荀、孟、屈原無所待,猶待其弟子而傳焉。漢之徒,亦得其史臣之書。其始出也,或待其時之有名者而後發;其既歿也,或待其後之紀次者而傳。其為之紀次也,非其門人故吏,則其親戚朋友,如夢得之序子厚,李漢之序退之也。伏惟閣下學老文钜,為時雄人,出入三朝,其能望光輝、接步武者,惟先君為舊,則亦先君之所待也,豈小子之敢有請焉。謹以家集若干卷數,寫獻門下,惟哀其誠而幸賜之。 【代楊推官洎上呂相公求見書〈景祐元年〉】 某聞古者堯、舜、禹之為君也,有皋、夔、益、稷之徒者為其臣。而湯之王也,亦有仲虺、伊尹者。周之始興也,有周公、召公;其復興也,有方叔、召虎、申甫之徒。下而至漢,其初也功臣尤多,而稱善相者曰蕭、曹,其後曰丙、魏。唐之始則曰房、杜,既而曰姚、宋者,是皆能以功德佐其君,而卓然特以名出眾而見於世者。夫《詩》、《書》之所美,莫大乎堯、舜、三代,其後世之盛者,莫盛乎漢與唐。而其興也必有賢哲之臣出其際,而能使其君之功業名譽赫然光顯於萬世而不泯。故每一讀其書,考其事,量其功,而想乎其人,疑其瑰傑奇怪若神人,然非如今世之人可得而識也。夫其人已亡,其事已久,去數千百歲之後,徒得其書而一讀之,猶灼然如在人耳目之際,使人希慕稱述之不暇。況得身出於其時,親見其所為,而一識其人,則雖奔走俯伏,從妾圉,執鞭僕,猶為幸歟! 某嘗誦於此而私自為恨者有日矣。國家之興七十有五年矣,禮樂文章,可謂太平,而傑然稱王公大人於世者,往往而出,凡士之得身出於斯時者,宜為幸矣,又何必忽近以慕遠,違目而信耳,且安知後之望今不若今之望昔者邪!然其實有若不幸者。某生也少,賤而愚,賤則不接乎朝廷之聞,愚故不能與於事,則雖有王公大人者並出,而欲一往識之,乃無一事可因而進焉。噫!古之君子在上,不幸而不得出其間。今之君子在上,幸而親見矣,又以愚賤見隔,而莫可望焉,是真可閔歎也已。 然嘗獨念昔有聞於先君大夫者,似有可以藉而為說以幹進於左右者,試一陳之。先君之生也,好學勤力,以孤直不自進於時。其晚也,始登朝廷,享榮祿,使終不困其志而少申者,蓋實出於大君子之門,則相公之於楊氏,不為無恩矣。某不肖,其能繼大先君之世,而又苟欲藉之以有緒於閽人,誠宜獲罪於下執事者矣。然而不詢於長者,不謀於蓍龜,而決然用是以自進者,蓋冀萬一得償其素所願焉,雖及門而獲罪,不猶愈於望古而自為恨者邪!言狂計愚,伏惟聰明幸賜察焉。 【與黃校書論文章書】 修頓首啟。蒙問及邱舍人所示雜文十篇,竊嘗覽之,驚歎不已。其《毀譽》等數短篇尤為篤論,然觀其用意在於策論,此古人之所難工,是以不能無小闕。其救弊之說甚詳,而革弊未之能至。見其弊而識其所以革之者,才識兼通,然後其文博辯而深切,中於時病而不為空言。蓋見其弊,必見其所以弊之因,若賈生論秦之失,而推古養太子之禮,此可謂知其本矣。然近世應科目文辭,求若此者蓋寡,必欲其極致,則宜少加意,然後煥乎其不可禦矣。文章係乎治亂之說,未易談,況乎愚昧,惡能當此?愧畏愧畏!修謹白。 【與高司諫書〈景祐三年〉】 修頓首再拜白司諫足下。某年十七時,家隨州,見天聖二年進士及第榜,始識足下姓名。是時予年少,未與人接,又居遠方,但聞今宋舍人兄弟與葉道卿、鄭天休數人者,以文學大有名,號稱得人。而足下廁其間,獨無卓卓可道說者,予固疑足下不知何如人也。其後更十一年,予再至京師,足下已為御史里行,然猶未暇一識足下之面,但時時於予友尹師魯問足下之賢否,而師魯說足下正直有學問,君子人也,予猶疑之。夫正直者不可屈曲,有學問者必能辨是非,以不可屈之節,有能辨是非之明,又為言事之官,而俯仰默默,無異眾人,是果賢者邪?此不得使予之不疑也。自足下為諫官來,始得相識,侃然正色,論前世事,歷歷可聽,褒貶是非,無一謬說。噫!持此辯以示人,孰不愛之?雖予亦疑足下真君子也。是予自聞足下之名及相識,凡十有四年,而三疑之。今者推其實跡而較之,然後決知足下非君子也。 前日范希文貶官後,與足下相見於安道家,足下詆誚希文為人。予始聞之,疑是戲言;及見師魯,亦說足下深非希文所為,然後其疑遂決。希文平生剛正,好學通古今,其立朝有本末,天下所共知,今又以言事觸宰相得罪。足下既不能為辨其非辜,又畏有識者之責己,遂隨而詆之,以為當黜。是可怪也。夫人之性,剛果懦軟,稟之於天,不可勉強,雖聖人亦不以不能責人之必能。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懼饑寒而顧利祿,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禍,此乃庸人之常情,不過作一不才諫官爾。雖朝廷君子,亦將閔足下之不能,而不責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無愧畏,便毀其賢,以為當黜,庶乎飾己不言之過。夫力所不敢為,乃愚者之不逮;以智文其過,此君子之賊也。 且希文果不賢邪?自三四年來,從大理寺丞至前行員外郎,作待制日,日備顧問,今班行中無與比者。是天子驟用不賢之人?夫使天子待不賢以為賢,是聰明有所未盡。足下身為司諫,乃耳目之官,當其驟用時,何不一為天子辨其不賢,反默默無一語,待其自敗,然後隨而非之?若果賢邪,則今日天子與宰相以忤意逐賢人,足下不得不言。是則足下以希文為賢,亦不免責;以為不賢,亦不免責。大抵罪在默默爾。 昔漢殺蕭望之與王章,計其當時之議,必不肯明言殺賢者也,必以石顯、王鳳為忠臣,望之與章為不賢而被罪也。今足下視石顯、王鳳果忠邪,望之與章果不賢邪?當時亦有諫臣,必不肯自言畏禍而不諫,亦必曰當誅而不足諫也。今足下視之,果當誅邪?是直可欺當時之人,而不可欺後世也。今足下又欲欺今人,而不懼後世之不可欺邪?況今之人未可欺也。 伏以今皇帝即位已來,進用諫臣,容納言論。如曹修古、劉越,雖歿猶被褒稱,今希文與孔道輔,皆自諫諍擢用。足下幸生此時,遇納諫之聖主如此,猶不敢一言,何也?前日又聞御史臺榜朝堂,戒百官不得越職言事,是可言者惟諫臣爾。若足下又遂不言,是天下無得言者也。足下在其位而不言,便當去之,無妨他人之堪其任者也。昨日安道貶官,師魯待罪,足下猶能以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中稱諫官,是足下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爾!所可惜者,聖朝有事,諫官不言,而使他人言之。書在史冊,他日為朝廷羞者,足下也。 《春秋》之法,責賢者備。今某區區猶望足下之能一言者,不忍便絕足下,而不以賢者責也。若猶以謂希文不賢而當逐,則予今所言如此,乃是朋邪之人爾。願足下直攜此書於朝,使正予罪而誅之,使天下皆釋然知希文之當逐,亦諫臣之一效也。 前日足下在安道家,召予往論希文之事,時坐有他客,不能盡所懷,故輒布區區,伏惟幸察。不宣。修再拜。 【與石推官第一書〈景祐二年〉】 修頓首再拜白公操足下。前歲於洛陽,得在鄆州時所寄書,卒然不能即報,遂以及今,然其勤心未必若書之怠,而獨不知公操察不察也。 修來京師已一歲也,宋州臨汴水,公操之譽日與南方之舟至京師。修少與時人相接尤寡,而譽者無日不聞,若幸使盡識舟上人,則公操之美可勝道哉!凡人之相親者,居則握手共席,道觀欣,既別則問疾病起居,以相為憂者,常人之情爾。若聞如足下之譽者,何必問其他乎?聞之欣然,亦不減握手之樂也。夫不以相見為歡樂,不以疾病為憂問,是豈無情者乎?得非相期者在於道爾。其或有過而不至於道者,乃可為憂也。 近於京師頻得足下所為文,讀之甚善。其好古閔世之意,皆公操自得於古人,不待修之讚也。然有自許太高,詆時太過,其論若未深究其源者,此事有本末,不可卒然語,須相見乃能盡。然有一事,今詳而說,此計公操可朝聞而暮改者,試先陳之。 君貺家有足下手作書一通,及有二像記石本。始見之,駭然不可識;徐而視定,辨其點畫,乃可漸通。籲,何怪之甚也!既而持以問人,曰:「是不能乎書者邪?」曰:「非不能也。」「書之法當爾邪?」曰:「非也。」「古有之乎?」曰:「無。」「今有之乎?」亦曰:「無也。」「然則何謂而若是?」曰:「特欲與世異而已。」修聞君子之於學,是而已,不聞為異也,好學莫如揚雄,亦曰如此。然古之人或有稱獨行而高世者,考其行,亦不過乎君子,但與世之庸人不合爾。行非異世,蓋人不及而反棄之,舉世斥以為異者歟。及其過,聖人猶欲就之於中庸。況今書前不師乎古,後不足以為來者法。雖天下皆好之,猶不可為。況天下皆非之,乃獨為之,何也?是果好異以取高歟?然向謂公操能使人譽者,豈其履中道、秉常德而然歟,抑亦昂然自異以驚世人而得之歟?古之教童子者,立必正,聽不傾,常視之毋誑,勤謹乎其始,惟恐其見異而惑也。今足下端然居乎學舍,以教人為師,而反率然以自異,顧學者何所法哉?不幸學者皆從而效之,足下又果為獨異乎!今不急止,則懼他日有責後生之好怪者,推其事,罪以奉歸,此修所以為憂而敢告也,惟幸察之。不宣。同年弟歐陽某頓首。 【與石推官第二書〈景祐二年〉】 修頓首白公操足下。前同年徐君行,因得寓書論足下書之怪。時僕有妹居襄城,喪其夫,匍匐將往視之,故不能盡其所以雲者,而略陳焉。足下雖不以僕為狂愚而絕之,復之以書,然果未能喻僕之意。非足下之不喻,由僕聽之不審而論之之略之過也。僕見足下書久矣,不即有雲而今乃雲者,何邪?始見之,疑乎不能書,又疑乎忽而不學。夫書,一藝爾,人或不能,與忽不學,特不必論,是以默默然。及來京師,見二像石本,及聞說者雲足下不欲同俗而力為之,如前所陳者,是誠可諍矣,然後一進其說。及得足下書,自謂不能,與前所聞者異,然後知所聽之不審也。然足下於僕之言,亦似未審者。 足下謂世之善書者,能鍾、王、虞、柳,不過一藝,己之所學乃堯、舜、周、孔之道,不必善書;又云因僕之言欲勉學之者,此皆非也。夫所謂鍾、王、虞、柳之書者,非獨足下薄之,僕固亦薄之矣。世之有好學其書而悅之者,與嗜飲茗、閱畫圖無異,但其性之一僻爾,豈君子之所務乎?然致於書,則不可無法。古之始有文字也,務乎記事,而因物取類為其象。故《周禮》六藝有六書之學,其點畫曲直皆有其說。揚子曰「斷木為棋,梡革為鞠,亦皆有法焉」,而況書乎?今雖隸字已變於古,而變古為隸者非聖人,不足師法,然其點畫曲直猶有準則,如毋母、彳亻之相近,易之則亂而不可讀矣。今足下以其直者為斜,以其方者為圓,而曰我第行堯、舜、周、孔之道,此甚不可也。譬如設饌於案,加帽於首、正襟而坐然後食者,此世人常爾。若其納足於帽,反衣而衣,坐乎案上,以飯實酒卮而食,曰我行堯、舜、周、孔之道者,以此之於世可乎?不可也。則書雖末事,而當從常法,不可以為怪,亦猶是矣。然足下了不省僕之意,凡僕之所陳者,非論書之善不善,但患乎近怪自異以惑後生也。若果不能,又何必學,僕豈區區勸足下以學書者乎。 足下又「我實有獨異於世者,以疾釋老,斥文章之雕刻者」,此又大不可也。夫釋老,惑者之所為;雕刻文章,薄者之所為。足下安知世無明誠質厚君子之不為乎?足下自以為異,是待天下無君子之與己同也。仲尼曰:「後生可畏,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是則仲尼一言,不敢遺天下之後生;足下一言,待天下以無君子。此故所謂大不可也。夫士之不為釋老與不雕刻文章者,譬如為吏而不受貨財,蓋道當爾,不足恃以為賢也。屬久苦小疾,無意思。不宣。某頓首。 【答孫正之侔第一書〈景祐二年〉】 修白孫生足下。丁元珍書至,辱所示書及雜文二篇,辭博義高而不違於道,甚喜甚喜。元珍言足下好古自守,不妄接人,雖居鄉閭,罕識其面。其特立如此,而乃越千里以書見及,若某者何以當之!豈足下好忽近而慕遠邪?得非以道見謀,不為遠近親疏然者也?僕愚學不足以自立,而氣力不足以動人,而言不見信於世,不知足下何為而見及?今又豈足下所取信者丁元珍愛我而過譽邪? 學者不謀道久矣,然道固不茀廢,而聖人之書如日月,卓乎其可求,苟不為刑禍祿利動其心者,則勉之皆可至也。惟足下力焉而不止,則不必相見以目而後可知其心。相語以言而後可盡其說也。以所示文求足下之志,苟不惑而止,則僕將見足下大發於文,著於行,而質於行事,以要其成焉。 【回丁判官書〈景祐二年〉】 九月十四日,宣德郎、守峽州夷陵縣令歐陽修,謹頓首復書於判官秘校足下。修之得夷陵也,天子以有罪而不忍即誅,與之一邑,而告以訓曰:「往字吾民,而無重前悔。」故其受命也,始懼而後喜,自謂曰幸,而謂夷陵之不幸也。 夫有罪而猶得邑,又撫安之曰「無重前悔」,是以自幸也。昔春秋時,鄭詹自齊逃來,傳者曰「其佞人來,佞人來矣」!此不欲佞人入其邦,而惡其來甚之之辭也。修之是行也,以謂夷陵之官相與語於府,吏相與語於家,民相與語於道,皆曰罪人來矣。凡夷陵之人莫不惡之,而不欲入其邦,若魯國之惡鄭詹來者,故曰夷陵不幸也。及舟次江陵之建寧縣,人來自夷陵,首蒙示書一通,言文意勤,不徒不惡之,而又加以厚禮,出其意料之外,不勝甚喜,而且有不自遂之心焉。夫人有厚己而自如者,恃其中有所以當之而不愧也。如修之愚,少無師傳,而學出己見,未一發其蘊,忽發焉,果輒得罪,是其學不本實,而其中空虛無有而然也。今猶未獲一見君子,而先辱以書待之厚意,以空虛之質當甚厚之意,竊懼既見而不若所待,徒重愧爾! 且為政者之懲有罪也,若不鞭膚刑肉以痛切其身,則必擇惡地而斥之,使其奔走顛躓窘苦,左山右壑,前虺虎而後蒺藜,動不逢偶吉而輒奇凶,其狀可為閔笑。所以深困辱之者,欲其知自悔而改為善也,此亦為政者之仁也。故修得罪也,與之一邑,使載其老母寡妹,浮五千五百之江湖,冒大熱而履深險,一有風波之危,則叫號神明,以乞須臾之命。幸至其所,則折身下首以事上官,吏人連呼姓名,喝出使拜,起則趨而走,設有大會,則坐之壁下,使與州校役人為等伍,得一食,未徹俎而先走出。上官遇之,喜怒訶詰,常斂手栗股以伺顏色,冀一語之溫和不可得。所以困辱之如此者,亦欲其能自悔咎而改為善也。 故修之來也,惟困辱之是期。今乃不然,獨蒙加以厚禮,而不以有罪困辱之,使不窮厄而得其所為,以無重悔如前訓,可謂幸矣,然懼其頑心而不知自改也。夫士窮莫不欲人之閔己,然非有深仁厚義君子之閔己,則又懼且漸焉。謹因弓手還,敢布所懷,不勝區區,伏惟幸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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