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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四 劄子


  上殿劄子

  臣聞善觀人之國者無他惟公道行與否爾書曰毋虐煢獨而畏髙明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此為國之要也若夫虐煢獨畏髙明茹柔吐剛而能使天下治者自古未之有也朝廷之體責大臣宜詳責小臣宜略郡縣之政治大姓宜詳治小民宜畧賦斂之事宜先富室征稅之事宜覈大商是之謂至平是之謂至公行之一邑則一邑治行之一郡則一郡治行之天下而治不逮於古者萬無是理也伏見朝廷頃因人言必顯有功狀乃畀職名行之數年而大臣近侍不得職者幾人帥臣監司之加職者又比比而有至於銓曹格法所以厄小官者則未嘗少弛張也慶典之行所及至廣貼職以上例皆甄復雖阿附秦氏得罪者亦在焉至於常調孤逺固多久絓刑憲者今更赦令雖使皆得霑被銓法拘攣必不如是之曠蕩也無乃責大吏反畧而責小臣反詳乎郡縣之吏不能自立觀望揣摩惟强是畏豪右雖犯重辟官吏貪者黠者則公與之為市亷者懦者則又自營曰得無反為所害乎凡嫁旤平人諉罪僮奴者皆有司為之道地也凶年饑歳雖貧富俱病然富者利源至多貧者惟守田畝孰為當恤視郡縣之庭鞭笞流血杻械被體者皆貧民也吳蜀萬里闗征相望富商大賈先期遣人懐金錢以賂津吏大舸重載通行無苦終更小官造廷進士垂橐蕭然齎糧有限而稽留苛暴略不之恤如是謂之平可乎謂之公可乎臣昧死伏望陛下推至平至公之道自朝廷始然後下詔戒敕四方而繼之以誅賞不過歳月治效自見惟在陛下執之重如山嶽堅若金石爾荀卿論闢國之說曰兼并易能也堅凝之難夫豈獨兼并哉凡為政施行之甚易堅凝之甚難臣區區之言陛下或以為萬有一可采焉敢併以堅凝為獻取進止

  又

  臣伏讀御製蘇軾贊有曰手抉雲漢斡造化機氣髙天下乃克為之嗚呼陛下之言典謨也軾死且九十年學士大夫徒知尊誦其文而未有知其文之妙在於氣髙天下者今陛下獨表而出之豈惟軾死且不朽所以遺學者顧不厚哉然臣竊謂天下萬事皆當以氣為主軾特用之於文爾趙普氣蓋諸國故能成混一之功冦準氣吞契丹故能成却敵之功范仲淹氣壓靈夏故西討而元昊款伏狄青氣懾嶺海故南征而智髙殄滅至於韓琦富弼文彥博之勲勞唐玠包拯孔道輔之風節大抵以氣為主而已蓋氣勝事則事舉氣勝敵則敵服勇者之鬭富者之博非有他也直以氣勝之耳今天下才者衆矣而臣猶有憂者正以任重道逺之氣未能盡及古人也方無事時亦何所賴此一旦或有非常陛下擇羣臣使之假鉞而董二軍擁節而諭萬里雖得賢厚篤實之士氣不素養臨事惶遽心動色變則其舉措豈不誤陛下事耶伏望萬幾之餘留神於此作而起之毋使委靡養而成之毋使沮折及乎人才爭奮士氣日倍則緩急惟陛下所使而已且吳蜀閩楚之俗其渾厚勁朴固巳不及中原矣若夫日趨於拘窘怯薄之域臣實懼國勢之寖弱也不勝私憂犯分獻言恭惟陛下裁赦取進止

  又

  臣聞天下有無窮之變而有必然之理惟默觀隂察能得其理則事變之來雖千態萬狀可以坐制而無虞矣天下之變最幽眇倉卒不可測知者莫如雷霆鬼物然雷霆冬伏而春作鬼物晝隠而夜見則其理之必然有不待智者而知之矣今朝廷内無權家世臣外無强藩悍將所慮之變惟一金金人勁敵也不時反覆雖其族類有不能測而臣竊以謂是亦有可必知者夫何故寛猛之相繼如寒暑晝夜之必相代也故自金人强悍以來靖康建炎之間兵戈擾攘則有紹興之和通和既久則有辛巳之冦冦而敗亡則又有隆興之和今邊陲晏然枹鼔不作逾二十年與紹興通和之歳月略相若矣不知金人終守和約至數十百年而終不變邪將如晝夜寒暑必相代也且金非他敵比也無狐伏之懼有虎視之凶惟制之以力劫之以威則粗能少定今力憊勢削有亂而已其亂不起於骨肉相殘則起於權臣専命又不然則奸雄襲而取之耳三者有一焉反金人之政以悅其國人且何為哉雖陛下聰明英睿自有所處然臣竊觀士大夫之私論則往往幸敵之懦以為安不知通和巳二十餘年如歳且秋矣而謂衣裘為不必備豈不殆哉大抵邊境之備方無事時觀之事事常若有餘一旦有變乃知不足伏望陛下與腹心之臣力圖大計宵旰弗怠繕修兵備搜拔人才明號令信賞罰常如羽書狎至兵鋒已交之日使敵果有變大則掃清燕代復列聖之讐次則平定河洛慰父老之望豈可復如辛巳cq=814倉卒之際斂兵保江凜然更以宗社為憂邪臣世食君禄且蒙陛下省録姓名已二十餘年念無以報天地父母之大恩故其陳於陛下者惟懼不盡而不知狂愚之為大罪也取進止

  乞祠禄劄子〈戊申四月〉

  照對某昨任主管成都府玉局觀將滿陳乞再任䝉恩差知嚴州於淳熙十三年七月三日到任郡政乖刺雨澤不時上勞宵旰死有餘責賴䝉朝廷哀矜山郡瘠土之民重賜蠲放廣行賑恤上格和氣下安衆心入秋得雨陸種倍收六縣並無流徙人戸今春以來雨暘尤為調適二麥繼熟民間亦以為所收倍於常年賑濟訖事稍紓吏責某雖去替不逺實緣年齡衰邁氣血凋耗夏秋之際痼疾多作欲望鈞慈特賜矜憫許令復就玉局微禄養痾故山及天氣尚涼早得就道實為至幸

  上殿劄子

  臣恭惟陛下躬聖人之資履天子之位而致養三宫承顏左右盛事赫奕冠暎千古尚何待塵露之増山海哉顧臣竊抱惓惓之愚不敢輒黙伏惟陛下聖孝純至稟於天性昔在潛邸及登儲宫以來夙夜孜孜何嘗頃刻不以壽皇為心壽皇罷朝而恱進膳而美則陛下欣然喜動於色壽皇罷朝而不悅進膳而少味則陛下愀然憂見於色方是時徒能喜之憂之而已今則致親之恱者責在陛下其可以不深念乎所謂恱親之道非薦旨甘奉輕暖也非晨昏定省冬夏溫凊也非千門萬戸之宫鈞天簫韶之樂也惟在陛下得天下之愛戴以寧壽皇之心而已雞鳴而攬衣辨色而視朝必曰此昔者問安之時也今以萬幾之繁不能日朝重華歉然於懐豈有限極然闕問安之常禮之小也致天下之治孝之大也吾其力為其大者乎此固壽皇所望於陛下亦天下所望於陛下也治功已成中外無事陛下時備法駕率羣臣上萬年之觴豈非天下之大慶不然太史或以災異上聞四方或以冦盜來告壽皇聞之萬分有一微輟玉食陛下雖居萬乗之貴孰與解憂哉臣昧死願陛下於進退人才罷行政事之際率以是為念自三思十思以至百思不為過也自一日五六日至於旬日不為緩也謀及卜筮謀及卿士謀及庶人不為廣也一有小失豈獨上勞宵旰壽皇亦與焉故陛下今日憂勤恭儉百倍於古帝王乃僅可耳譬如臣民之家上有尊親則所以交四隣訓子弟備饑饉禦盜賊比之他人自當謹戒百倍何則彼亦懼憂之及其親也犬馬小臣貪於増廣聖孝不知言之涉於狂妄冒犯天威伏候斧鉞

  又

  臣聞詩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人君與天同徳惟當清心省事澹然虚靜損之又損至於無為大臣不得而窺所好則希合苟容之害息小臣不得而窺所好則諂諛側媚之風止不以從其所好而加賞則憸人伏不以逆其所好而加罪則端士進玩好無益之物不好則不接於目詼諧敗度之言不好則不聞於耳大抵危亂之根本䜛巧之機芽奸邪之罅隙皆緣所好而生臣下雖有所偏好而或未至大害者無奉之者也人君則不然絲毫之念形於中心雖未嘗以告人而九州四海已悉向之矣況發於命令見於事為乎且嗜好之為害不獨聲色狗馬宫室寳玉之類也好儒生而不得真則張禹之徒足以為亂階好文士而不責實則韋渠牟之徒足以敗君徳其他可推而知矣昔者漢文帝及我仁宗皇帝所以為萬世帝王之師者惟無所嗜好而已恭惟陛下龍飛御極之初天下傾耳拭目之時所當戒者惟嗜好而已無有作好遵王之道天之所以錫神禹也伏惟陛下留神省察實天下幸甚取進止

  上殿劄子〈己酉四月十三日〉

  臣聞王者以一人之身臨制四海人情錯出事變遝至惟靜以俟之則心虚而明惟重以持之則體大而正無偏聴之過無輕舉之失天何言哉舜何為哉後世士大夫學術卑陋識慮褊淺顧謂王者得位必有以聳動天下於是厭常喜新之論興飾智駭俗之政作衆人之所喜而君子之所深憂也臣伏見陛下自在潛邸以至龍飛御宇三十年間天下之事何所不習雖日出百令固亦易爾乃謙恭退託而安靜無為沈潛淵默而聰明不作上則承壽皇之睿謨下則盡羣臣之公議及乎議有未決徐而㫁之政有當行從而舉之理愜事允出臣下思慮之表有心者誠服有口者頌數則所謂靜與重者陛下既得之矣嗚呼一郡一邑之長視事之始尚且以新奇眩衆以敏速釣名陛下有天下之利勢而不用有聖智之絶識而不施超越羣倫奚啻萬億而或者方以聳動天下為獻此固兒童之見而陛下所不取也竊恐羣臣獻此說者寖多雖陛下決不取然臣不勝惓惓愛君之愚忠思有以堅聖心而廣初政昔魏鄭公憂貞觀之政漸不克終蘇轍亦謂但如元祐之初足矣若夫進銳退速能動耳目之觀聴而無至誠惻怛之心以終之如明皇之焚錦繡徳宗之放馴象實陛下之龜鑑也故臣願陛下圖事揆策不厭於從容行賞議罰無取於快意兢兢業業常如此三月之間則成康文景之盛復見於今日矣犬馬小臣出位妄言冒犯天威臣無任

  又

  臣聞天下有定理決不可易者飢必食渴必飲疾必藥暑必箑豈容以他物易之也哉臣伏觀今日之患莫大於民貧救民之貧莫先於輕賦若賦不加輕别求他術則用力雖多終必無益立法雖備終必不行以臣愚計之朝廷若未有深入逺討犂庭掃穴之意能於用度之間事事裁損陛下又躬節儉以勵風俗則賦於民者必有可輕之理緩急之備固不可無姑以歳月徐為之可也如是則和氣浹洽必無水旱之災驩聲洋溢必無盜賊之警何慮國用之不足邪設使裔夷弗賓侵犯王略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直可舞干羽而格之爾頃者建炎紹興戡定變亂之日一切賦斂有非承平之舊者髙宗皇帝宵旰焦勞毎欲俟小定而悉除之故詔令布告天下曰惟八世祖宗之澤豈汝能忘顧一時社稷之憂非予獲已止俟捍防之隙首圖蠲省之宜臣幼年親見民誦斯詔至於感泣雖傾貲以助軍興而不敢愛旋屬國家多故金敵畔盟雖所蠲已多終未仰稱聖意壽皇聖帝臨御以來所以節用裕民者皆繼承髙祖蠲省之指也則陛下今日豈可不以為先務哉臣昧死欲望聖慈恢大度明逺畧詔輔臣計司博盡論議量入而用量用而取可蠲者蠲可省者省富藏於民何異府庫果有非常孰不樂輸以報君父淪肌浹髓之恩哉若有事之時既竭其財矣幸而無事又曰儲積以為他日之備也雖恢復中原又將曰邊境日廣矣屯戍日衆矣則斯民困弊何時而已邪瀆犯天威罪當萬死惟陛下裁赦取進止

  除修史上殿劄子

  臣伏見真宗皇帝至道三年冬修太宗實録至明年咸平元年八月而畢甫九閲月修書者錢若水柴成務宗度吳淵楊億五人而已書成又詔重修太祖實録至明年六月而畢亦甫九閲月修書者王元之梁灝趙安仁李宗諤四人而已臣竊考之太祖討澤潞取楊州平吳滅蜀定荆楚下五嶺太宗撫有吳越蕩定汾晉用師薊門問罪夏臺皆大舉動業廣事叢議論煩委兵機戎政攻守餽餉功罪黜陟之事可謂夥矣至於制禮作樂明刑治厯修廢官舉墜典革五季之𡚁復漢唐之盛側席求治可謂勤矣宜其摹寫日月形容造化雖累歳不成而奏書之速不淹三時上足以慰羮牆之思下足以厭薦紳之望非獨此數人者畢精竭思之力也意者當時命令重刑賞必尊君體國之俗成凡史官紬繹之所須者上則中書密院下則百司庶府以至四方萬里郡國之逺重編累牘如水赴海源源而集然後以耳目所接察隧碑行述之諛辭以衆論所存刋野史小說之謬妄取天下之公去一家之私而史成矣九閱月而奏書臣誠未見其為速也臣乞身累年忽䝉聖恩起之山澤之間使與聞大典既不累以他職又特寛其朝謁責委之意可謂重矣然臣之愚慮有欲陳者未敢遽以仰瀆天聴而略具梗槩於前欲乞聖慈明詔大臣俟臣供職有所陳請擇其可者出自朝廷主張施行如臣不能自力曠職守負聖知則竄殛之刑所不敢避取進止

  乞致仕劄子〈癸亥〉

  臣輒冒重誅仰干洪造伏念臣生逢千載仕歴四朝晚蒙旒扆之知爰錫弓旌之召濫司汗簡擢長僊蓬曽未幾時亟躋近列雖願輸於塵露顧已迫於桑榆記問荒疎文辭衰退重負夜行之責難貪晝接之榮又況與奏成書獲經睿覽時則可矣敢少緩於控陳天實臨之冀俯從於懇款伏望聖慈許臣守本官職依前致仕

  又

  臣近緣實録院進書已畢具奏乞守本官職依前致仕準尚書省劄子奉聖旨不允者伏念臣學緣病廢志與年衰步蹇弗支髪存無幾出入鵷行之内愓然有靦於面顏追參豹尾之間觀者亦為之指目豈容冒昧久竊寵榮敢干咫尺之威洊貢再三之請萬籖黄巻悵已負於初心十具烏犍冀獲安於故里伏望聖慈特賜開允

  又〈甲子〉

  臣輒傾愚懇仰達聖聰伏念臣衰顇餘齡已開九秩遭逢盛際逮事四朝擢置周行初出髙皇之獨㫁進登法從晚蒙陛下之異知期歳强顏秋毫無補及瀝乞身之請更蒙優老之除久此叨塵豈勝危懼雖天地之恩未報而犬馬之力已窮杜曲桑麻儻遂扶犂之初願灞橋風雪更尋策蹇之舊遊誓教訓於子孫用報酬於君父伏望聖慈許臣守本官職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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