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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忧危难千里走蛮荒 撒凶顽三峡擒巨寇(3)


  少年官哭诉道:“哪里是搜刮百姓的钱买的、这都是我家祖传三辈人都喜刻砚,越积越多。我更爱它如命,嫌家中无人料理,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除第七口木箱中略有几块家藏端溪古砚略微值钱外,别的拿在市上,每块俱值不了一二钱银子。”

  言还未了,毛霸狞笑一声道:“老子问你别的箱子是不是尽这些残砖乱石,哪个管你这些闲账?你简直把老子哄苦了,我杀了你这狗官再说。”

  毛霸开箱之时,吕伟一眼看见船篷上伏着一个小孩,正是适才舱中茶档旁隐几而卧的童子。手里像拿着东西,伏身往下偷看。刚讶这孩子真个胆大,见毛霸越说越有气,举剑朝那少年官要砍。张、吕二人已看出少年官不是贪官一流,见恶道伤人,喊声:“不好!”

  正待赴救,那小孩突然在篷上一声不响,左右手连连发出两件暗器,对准毛霸面门打去。毛霸剑还未下,忽觉冷风劈面,料是有人暗算,忙将头一低,第二件暗器又到。毛霸事出意料之外,小孩又早料到他要往下低头,第二下又来得低些,想躲已经无及,只见眼前黑影一晃,正打在毛霸额当中肉包之上,若稍下一点,必将双目打瞎无疑。那暗器滚落船板之上,却是两块三角石头。毛霸不由怒发如雷,口中大骂:“何方小辈,敢伤你老子?”

  随骂,正要往篷上纵去,张、吕二人已双双飞到,各举兵刃便砍。毛霸也久经大敌,先时受伤,不过一时疏忽大甚。一见两条人影飞到,悬空举剑一转,便是一团剑花,恰巧将二人兵刃格住。只听当啷金铁交鸣之声,三人各就手中兵刃一格之势,纵落地面,动起手来。

  双方通名之后,张鸿喝道:“无知毛贼,这里太窄,敢随我往岸上交手么?”

  毛霸正因船上逼窄,不好施展暗器,喊一声:“好!”

  一个解数,拔地十余丈,往岸上纵去。身子还未落地,早将暗器取出。料定敌人必要跟踪追来,脚才着地,一回头,乘着敌人身子悬空,不易躲闪,将手一扬,便是五只连珠飞镖似流星赶月,一个紧似一个,朝张、吕二人打来。张、吕二人已是成名多年的大侠,见毛霸纵得甚远,疑他要使暗器,身虽跟踪纵起,暗中早有了防备。吕伟当先,他那九十三手达摩剑,原经过异人传授,变化无穷。见毛霸一回首,便有几点塞星连珠飞到,喊声:“来得好!”

  悬空一横手中宝剑,往前一削,剑锋正对镖尖,铮的一声剑呜之音,恰好借着来势,将那头镖劈为两半。头镖甫破,接二连三的飞镖又到。后面张鸿连手都未动,便被吕伟不慌不忙,紧接着几个勾、挑、劈、削,铮铮铮几声响过,都坠落地上。快落地时,相隔毛霸约有丈许远近,正值毛霸未一镖打到。吕伟喝道:“毛霸留神,看我回敬。”

  说时迟,那时快,早把剑一偏,剑背朝外,对准镖尖,用力往外一碰。那镖倒退回去,直朝毛霸胸前打到。毛霸刚用剑拨过,张鸿已将连珠袖箭取出,喝道:“无知毛霸,没有你的废铁,也招不出我的真金。躲得过,算你本领。”

  说罢,扬手一按弩簧,那十二枝袖箭,便分上中下三路连珠发出。张鸿当年外号活李广神箭手,他这弩箭,俱有极巧妙的章法。无论敌人往哪边躲,早已算就,由你身法多么敏捷,善于接让,也休想逃得过去。毛霸也是内行,一见箭来的异样,情知不妙,如果胡乱闪避,稍一疏忽,定必打中要害。豁出糟却珍贵道袍,连忙用剑护住头脸,一用气功,周身除了眉目眼口和那七个额前的肉包外,俱都坚如铁石,箭打上去,只能透袍,不能穿皮伤肉。张,吕二人见箭发出去,除上路的被毛霸用剑挡开,余者枝枝打中,知道他用了气功,再发无用。正待停手上前,忽听毛霸喝道:“两个老贼,在称四川双侠,却凭四手来敌双拳么?”

  二人哪知毛霸是想匀出手来暗使邪术。张鸿刚喊了声:“大哥!”

  意欲上前独战,吕伟已看见妖道不是易与,张鸿本领究不如自己,惟恐万一失败,伤了他一世英名,忙喝:“老弟且慢上前,你的手辣,我要生擒他问话呢。”

  说罢,不俟毛霸还言,纵上前去,当胸一剑刺到。毛霸见那剑寒光耀眼,知是一件宝物,不比弩箭可以硬抗,忙一闪避开,一摆手中剑,架住说道:“老子和你交手,你那同党可不要鬼头鬼脑,暗箭伤人。”

  吕伟怒道:“无耻毛贼,未曾动手,自己先放暗器,反道别人暗算。此贼既然吓破了胆,张贤弟可去船上,将少年官儿的绑解开,安置他们,不要害怕,待我生擒此贼。”

  说罢,双方各将手中剑一举,又动起手来。

  吕伟暗中留神一看,毛霸的剑法竟是武当派内家传授。吕伟当初原也是武当门下,再加先听船夫说,毛霸劫杀行旅也还分人,并未犯有淫过,不由动了惺惺相借之心。这一念仁慈不要紧,竟给日后惹下杀身之祸。这且不言。

  二人动手,约有数十个回合。彼时毛霸初拜妖人为师,刚学会了一点粗浅法术,用起来颇费些事,不能随手施展。加上他为人好胜,虽用话激开张鸿,以便少去一个敌人,容易乘隙下手,可是不到有了败势,仍不肯使将出来。毛霸先见吕伟剑法虽然精奇,自己还可应付,打个平手。斗到后来,吕伟那口剑竟是出神入化,一剑紧似一剑,只见寒光闪闪,上下翻飞,渐渐只有招架之功,不禁心寒胆怯起来。暗忖:“这厮真个不负他多年盛名,再打下去,定然凶多吉少。自从前师死去,隐迹苦炼多年,如今刚刚出道,准备孤身一人横行东西水旱两路,创立一些名头威望,要败在这老匹夫手内,日后何颜立足?”

  想到这里,连忙改招换式,转攻为守,一面谨慎防卫,一面暗中行使妖法。

  吕伟见他忽然转攻为守,并不知他另有诡计,还在暗笑,以为毛霸无非是又想抽空施放暗器。借着一个闲招,把自己拿手暗器月牙刀也取在手中。然后喝道:“毛霸,你打不过时,急速跪下伏输,还可饶你不死;要是在我面前卖弄,简直是自找晦气。”

  言未了,毛霸已发出一道灰蒙蒙的光华,带起一股子黄烟,朝吕伟当头飞来。吕伟何等眼疾手快,见毛霸忽然纵出老远,将手一扬,只当是件暗器。心想:“今番且给你尝点厉害。”

  当下便将三把月牙飞刀分中左右也发出去。那飞刀由吕伟费了无穷匠心打造,形如月牙,里外开锋,上有三个锁口,三把刀算做一套。发起来,中左右三把,连珠斜列同进,名为三环套月。在敌人发暗器时发出,更有妙用,无论你是飞弩镖箭,只要与月牙上的锁口一碰,便被锁住,真个巧妙非常。吕伟三刀刚刚出手,一眼瞥见对面飞来的是一道灰光黄烟,知道不是邪法,便是散布毒烟的暗器。暗道一声:“不好!”

  正要往后纵开,那当中的一把月牙刀原是对准敌人暗器来路而发,恰好迎个正着,一碰便断成两截。光外黄烟反倒爆散开来,如飞射到。吕伟眼看危机顷刻,猛觉眼前一亮,一道银光自天直下,看去甚是眼熟。围着那道灰光一绕,黄烟散处,银光卷起灰光,径往斜刺里高处飞去。侧眼一看,高崖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川峡中所见道者,一晃便不知去向。再看毛霸,业已倒在地上,正待爬起欲逃。吕伟连忙一个箭步,纵上前去,飞起一腿,先踢落他手中宝剑,点了穴道。解下带子捆起一看,才知毛霸双臂俱受刀伤。暗忖:“自己月牙刀虽准,毛霸也非等闲之辈,怎会两刀俱中得这般巧法?”

  心中很是奇怪。情知异人不肯相见,助了一臂之力,便自飞走。遂提了毛霸,径上舟去。

  这时那少年官儿已被张鸿解了绑索,手携着那个发石头打毛霸的小孩,同了船中诸人,正在船头等候。一见吕伟擒寇回来,便都转忧为喜,纷纷上前下拜,叩谢救命之恩。吕伟见张鸿不在,船夫说是上岸解手,猜他定已发现异人,前去追赶。吕伟和那少年官一谈,才知他姓陈名敬,还是同乡,本为四川巴县世族。新由汉阳知府卸任,转任云南。小孩是他儿子,名叫陈正。父祖三辈俱精篆刻,收藏奇石古砚甚多。又喜收买书籍,爱之如命,行必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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