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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飞霜掣电雪魁伏辜 旨酒佳肴殃神借洞(6)


  元儿初生之犊,无所畏怯。纪异素不服低,听了虽有些惊异,并未放在心上。只纪光一人闻言大惊,二次又把向无名钓叟求救的信香拿起,往药灶中去点。南绮先只在旁冷笑,见纪光慌急神气,一手把香夺过,说道:“老先生休得惊忧。我们起初中毒,只固不知就里。如今鬼蛾伎俩业已看破,这贱婢仅会了一点千里传声之法,便来此卖弄吓人。你求的这位无名钓叟邱杨,虽未见过,他那故去的师父麻老僧,却曾听舜华家姊说起,尽管能在南疆称雄,结果仍死在一个异派无名后辈手里,固然算是应劫兵解,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我如胜不得这妖女,你再求他不迟。如怕我抵敌不住妖女邪法恶蛊侵害,这里有一件法宝,乃是我长春仙府封山之宝,我将它施展开来,便有一团仙云将这沙洲罩住,休说妖女难以侵入,便是真正神仙,也未必能够冲破。”

  说罢,从身畔取出一个薄如蝉翼、霞光灿烂的袋儿,交与元儿道:“此宝你原懂得用法,你可守在这里,由我一人前去除那妖女。如听我传言报警,你速将此宝放起,再由主人焚香乞援。见我不是妖女对手,便用梯云链遁回。我真个事急,也另有脱身之法,无须顾虑。”

  元儿哪里肯依,便答道:“我两人原是好歹都在一处,南姊去除妖女,怎留我一人在此?要去都去。”

  纪异以为说得有理,方在拍手称善,南绮已妙目含苯,怒对元儿道:“这不比我们诛蟒容易,你晓得什么,妖人口出狂言,所会邪法必然不少。我一人出战,还可随意施为,进退无碍;你不过仗着那两口仙剑,一个不巧打败,是顾你,还是顾我?况且你在这里紧握梯云链,我如遇险,还多上一条退路,岂不是好?”

  元儿仍是不依,一再婉求。南绮无法,只得接过法宝,对纪光道:“妖人此时不再发话,必在对岸等那时辰到来,我们不降,再行下手,此时还可出其不意。只是令孙虽有一口仙剑,并不会用,不可让他同往。我二人去时,便将尊居封锁,放心勿虑。”

  说罢,略一准备应用法宝,嘱咐元儿紧随自己动手,多加小心。然后把梯云链交了一副与纪光,传了用法,以备退身之用。纪光情知事情太险,自然力禁纪异不许同行。

  纪异好容易盼到能与敌人交手,一见祖父听南绮之言,再三严嘱不许前往,好生烦恼。满想二人走后,再行溜出,踏波飞越对岸,赶去接应。谁知南绮到了室外,拉了元儿,刚驾遁光飞起空中,便有一片白云飞下,全沙洲都被遮没。几次偷偷向前跳入湖内,竟似被一种绝大的力量阻住,再也不能前进,连对岸景物都看不见,急得只是跳脚。不提。

  且说元儿随定南绮,飞身到了对岸一看,石润苔浓,林花肥艳,穿枝好乌上下飞鸣。再加上云静风和,旷字天开,近巇萦青,越显得晨光韶美,景色幽静。哪里寻得见敌人丝毫影于。便对南绮道:“妖女口出狂言,怎的我们过来,她却躲了?”

  南绮算计敌人定在隔湖相候,此时不见,必有原故。惟恐隐在一旁,中了她的暗算:又恐元儿口无遮拦,被敌人见笑轻视。一面暗中准备应变,一面忙使了个眼色,故使诈语道:“你怎知她未来?我们既是和她为敌,前来驱除,她不到约定时辰,岂能出现?你道行浅薄,少说废话,看我少时擒她便了。”

  元儿随着南绮四处乱看,仍是不见一些迹兆,还想动问,南绮含苯瞪了他一眼,才行止住。其实南绮心中也未免惊疑,暗忖:“敌人定是隐身近侧,这般说法,为何不见应声出现?若用法术将她惊动,万一真个不在近侧,反倒贻笑示弱。还是不去睬她,且耐满一个时辰,再作计较。”

  南绮想到这里,故示镇静,略一端详地势,打算寻一块适当的山石坐下等待。猛一眼看到身侧危崖上有一块奇石孤悬,上端平坦,日光照在上面,仿佛颜色略黄,与别处有异。心中一动,当时醒悟,深幸站立的地方和适才一番话尚无失检之处。已然发现敌人隐身之所,仍是故作不理,从从容容寻了一块相对山石,拉了元儿,并肩坐定。然后朝着对面冷笑了两声,说道:“你的意思,既把这一个时辰以内留我们思量余地,虽然有些想昏了心,也足见盛情。况你远来是客,只得让你三会。那我也给你一点面子,等过了这一个时辰,再相见吧。”

  说罢,暗中戒备益严,准备敌人一现身,便给她一个辣手。

  元儿见对面只是一片空地,并无一人,却未想到崖上。知道南绮法术高强,必有所见,屡受苯视,不便再问。只得暗运玄功,把目光注定前面,准备挥剑杀敌。

  时光易过,已是辰已之交。时辰的期限将到,眼看敌人就要出现,事机紧急,南绮益发聚精会神,二目注定前面崖石之上,看那妖女天蚕仙娘怎生出现。说时迟,那时快,南绮正在注视之际,刚见崖石上面有两三个女于人影一晃,还未看清,忽听元儿大喝一声,接着便听一个女子轻喝:“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音声娇细,甚是悦耳。南绮忙即回眸一看,面前不远站着一个女子,生得仙姿替月,粉靥羞花,目妙波澄,眉同黛远,一头秀发披拂两肩,纤腰约素,长身玉立,花冠云裳,金霞灿烂。前半衣服短及膝盖,露出雪也似白的双足,细腻柔嫩,粉光致致。后半烟笼雾约,宛若围着一层冰纨轻绢,越显得姿采明艳,容光照人。南绮生长仙乡,同道姊妹中尽多佳丽,竟不曾见过这等绝色,不禁吃了一惊。

  元儿最先发现前面忽然来了一个女子,知是仇敌,忙将聚萤剑飞起。那女子只将长袖一舞,便有一团烟雾笼身。飞剑上前,只在四面飞绕疾转,攻不进去。那女子这才从从容容,娇声发话。元儿方要再使那口铸雪剑助成时,南绮见了这般景象,知道来人不是易与,忙喝:“元弟暂缓动手,且听她说些什么。”

  暗中留神观察。见那女子站在当地,欲前又却,微微升沉不定,仿佛提偶人似的,举动甚是轻飘。南绮猛想起崖石上面还有几个人出现,再定睛往上一看,崖石上正当中坐定一女,端容正坐。旁边侍立着两个女子,如双生姊妹,生得一般美秀。左侧一个,满脸俱是愁容。各持两柄长叉,身后还插有不少短叉,神态甚是恭谨。三女身后立着一个童儿,粉面朱唇,短衣赤足,生得娃娃也似。手中持着一根两头有刃、似棍非棍的兵器,身后高背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竹篓。时闻“唼唼”之声,篓缝中透出丝丝金光,映日生撷。四人形态甚是诡异。尤其那中坐一个,生相装束竟与面前答话的女子一般无二。南绮想了一想,不由恍然大悟,料是妖女用元神幻化感人。恐元儿不察,吃了苦头,忙拉了元儿一把,暗嘱不可妄动。同时早把应用的法宝、飞剑准备停妥。

  只听那女子说道:“起初我听榴花说要嫁你,并说你还同有一个少女,像是你的妻子,但为老鬼破坏引走,求我作主。我本不愿管这闲事。一则因为纪家祖孙两次三番上门欺负我的女儿;二则榴花向我哭诉,非嫁你不可。在茶棚时,义儿已给你们下了蛊。后来你们逃至纪家,正在发作之际,却被纪光老鬼破了法术。她气忿不过,强拉了他姊姊玉花,亲自来和老鬼辩理。不想老鬼竟敢用道家奇门遁法,诱她姊妹入伏,不得脱身。不但未给我少留一些情面,还打算置诸死地。幸而我知道老鬼近年仗着无名钓叟之力,狐假虎威,专与我们为难,预先嘱咐义儿,到时不归,便发信求救。

  我做事素来公平,不问明是非,从不轻下毒手。否则适才我须以法制法,你等数人,早不死即伤了,岂能活到现在?我将她姊妹救出,问明情由,知非玉花姊妹之过。我先派我门下九蛊仙童,去寻那无名钓叟算账。然后亲来问罪,榴花又说你不要她,或许那少女是你妻子,故此不肯。要我施展法力,逼男的娶了榴花,女的不管是男的甚人,嫁给我义儿白云仙童。我只说你们只是个寻常人家子女,不过生得秀美些罢了。

  此时一见,才知榴花眼力不差,你二人果有些根器来历,与我义儿、义女为配,正好是天生两双佳偶。适才我因所限时辰未到,不曾现出法身。你二人所说言语和行径,分明不肯悔过降伏,意欲仗着萤火微光,与皓月争辉,岂非梦想?你看你放出来的飞剑,我还未行法,便不能沾我的身,还能胜得过我么?依我相劝,趁早跪下降伏,跟了我儿女回去成亲。由我过湖收拾老鬼。以后有无穷受用,还可长生不老。莫要将我招恼了,少时放出天蚕,将尔等嚼成粉碎,那就悔之无及了。”

  那女子不但语言柔婉,声如莺簧,而且说话之际妙目流波,隐含荡意,不住朝元儿逞娇送媚。这原是一种极厉害的邪蛊,一个把握不住,元神便被摄去。幸而元儿夙根深厚,虽觉心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况味,尚能自持,并不为其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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